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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也不知道霍染因聽見沒有,反正他還努力想要醒來。
「我在這裡。」紀詢又換了句說辭,「你可以安心睡覺。」
事實證明他的自我意識過於濃厚了,霍染因完全沒有因為這句話而安心,甚至看著掙扎得更厲害更想起床了。
紀詢只好說出第三句話:
「大年初一,諸事安定,沒有案子。」
這話神效。
說完之後,霍染因薄唇開啟,回應般輕輕「唔」了一聲,真的慢慢安靜下去,又睡了。
紀詢一時哭笑不得,下意識喝了口水。但看看床上的霍染因,他又把只抿了一些些的水杯放在床頭,自己再靜悄悄關了門。
他走了。
2月8日,他有個地方要去。
*
霍染因睡醒的時候很渴,但神智飽滿,多日來因睡眠不足而生的疲憊一掃而空。
正好床頭上有一杯水,他拿起來一氣喝光。冰涼的水進入腹中,將他大腦里僅餘的一點點蜷縮起來的暈眩一掃而空。
他看了眼時間。
兩點。
霍染因頓一下,又看一眼。
確實是兩點,下午兩點。
他一覺無夢,足足睡了十五個小時……不,也不算是完全無夢吧。從床上起來,拉開窗簾的霍染因想。這時正是一天中陽光最大的時間,初一有個好日子,太陽像紅澄澄的火球,高掛在寥廓的天空上,碧藍的天空沒有雲,像霍染因飽睡之後豁然開朗的心情,一絲陰霾也無。
他在陽光中眯了下眼,回憶夢境的內容。
紀詢闖進來了。
對方背對著光,他看不清楚紀詢的臉,但能聽見紀詢的聲音,難得沒有尖刻,沒有頹廢,溫情脈脈地說了好幾句話,對了,紀詢還帶著一杯水……回憶到這裡,霍染因心頭打了個突。
他回頭看著床頭已經空了的水杯。
昨天我有帶水杯進屋嗎?
夢裡紀詢好像就著杯子,喝了口水的……
他揉了揉太陽穴,開門出房間。這時候他還在思考著要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紀詢,但等走到走廊,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不用考慮這麼多。
房間裡悄然無聲。
紀詢不在,說好的今天說作業本的事情的?
一朵雲飄進霍染因的心頭,給他落下了一點陰影。
他先拿出手機看了眼,沒有任何消息。
他又去廚房,本來想給自己弄點吃點,卻在冰箱上看見了一張便簽。
「電飯煲里有白粥。——紀詢」
霍染因的目光在便籤條上停留了一會,紀詢用本名出書,日常字體與書籍上的簽名相差仿佛,頭尾連綿,東歪西倒,能找個地方靠著,絕不獨立站直。
透著字體,仿佛就看見了紀詢那種軟軟綿綿缺乏脊柱的身體和對周圍不屑一顧的神氣。
字如其人。
霍染因哼笑一聲,又掏出了手機,再看一眼,還是沒有消息。
*
寧市有兩處公墓,一處老的,在老城區,叫慶山公墓。
除了逢年過節,墓地總是冷清的,再盛大的太陽照在一塊接連一塊的墓碑上,也顯現出種陽光照不去的冷凝之意。
紀詢在初一的晚上開著車到了這裡,墓地晚上自然是關門的,理論上來講,這是個拒絕掃墓的時間,但是畢竟沒有人會認真在墓地里值班守夜,所以紀詢輕鬆翻進了墓地,借著天上稀疏的星光,在一片片一模一樣的墓碑中,找到屬於紀語的墓碑。
黑夜將絕大多數東西都變成了模糊的剪影。
紀詢湊得很近,才看見墓碑上屬於妹妹的猩紅名字。
紀語。
他念著,又念一遍。
不用轉頭,他就知道,自己父母的墓碑佇立在妹妹隔壁,他的心抖了一下。這三年來,他來得不是很頻繁,有限的幾次來到,往往也是同碑中的人相對無言。
總歸觸景生情。
紀詢很快意識到自己在墓碑前蹲得過久了,他撐撐頭,穩住心神,將帶來的可攜式錄像設備,放置在斜上方的草叢裡,像攝像頭正對著紀語的墓碑。
這還不止,他又拿出一個遠程無線喇叭,埋在另一處的草叢裡。
將兩樣東西處理好,紀詢邁步正想離開,卻一腳踢到了旁邊的石頭,石頭「骨碌碌」地在地上滾了好長一段距離。
「誰?!」 一道聲音伴著手電筒的光芒照向這裡。
紀詢趕緊蹲下,就近藏在身旁的大墓碑之後。
風聲呼號,吹得樹枝刷刷作響,紀詢突然感覺腳腕有點異樣,他低頭一看,一雙綠油油的眼睛浮在空中,凝著他。
「……」
他眨眨眼。
這下看清楚了,是一隻通體漆黑、只有一雙綠油油眼睛的黑貓在盯著他,這隻黑貓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他腳下。
「喵——」一聲尖尖的貓叫響在墓地里。
「是野貓,嚇我一跳。」
「不要一驚一乍的,鬼嚇人一不定嚇死人,人嚇人真的會死人。」
風送來保安的些許閒言碎語,紀詢將自己藏好,收回了撓著貓咪脖子的手,輕輕擼了擼貓的背脊,安撫救了自己一回的貓咪,撫著撫著,他忽然發現它的尾巴上方,有一塊月牙似的禿斑。
紀詢手一頓,想到了紀語。
紀語從生下來開始,右手虎口處就有一塊指甲寬的月牙痕跡,看著像是被人掐出來的痕跡。每次有新同學、新朋友看見了,好奇問她這痕跡從哪裡來的時候,她十有八九要楚楚可憐說一聲:「是被我哥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