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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蔡叔是個很喜歡看偵探小說,和國外案件資訊的人。

    「他在大概一兩年後,了解到了國外有DNA技術,可以通過這一技術,確認罪犯。」

    「你想說……」蔡言模模糊糊猜到了接下去的話。

    但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這個死老頭,不是個只會吹牛說大話,永遠敏於言而訥於行的傢伙嗎?

    「蔡叔在隨後的多年,每年都根據當時對嫌疑人的詢問記錄記錄的個人訊息,天南海北去找人。找到了人,就尋機收集頭髮,收集唾液,比如喝過的酒瓶,抽過的煙;當我們重啟這個案子的時候,我在當年案發現場的桌子角落,發現了犯罪嫌疑人留下的生物物證。經過和蔡叔多年來收集的嫌疑人DNA進行比對,終於確認了案件中的另外一個兇手身份。」

    袁越交給胡芫的DNA,就是由此取得,但以這種方式取得的DNA,是不能作為法庭證據的。後來袁越又派人去錢樹茂老家通過正規流程取得了錢樹茂父母的DNA,完成了這個證據鏈。

    除此以外,蔡恆木每隔幾年都會定期走訪那些他心中覺得嫌疑高的老家,悄悄觀察那些嫌疑人的父母,探查著蛛絲馬跡。

    事情很繁瑣,也很簡單。

    22年的時光,22年的精力,都凝練在這短短几句話中。

    「這不可能!」蔡言反駁,「我知道他,他只是去旅遊,每回他去旅遊,還會帶什麼翡翠啊玉啊石頭啊亂七八糟,一看就是景點用來騙人的玩意兒回來。」

    「旁證不會憑空出現。」袁越失笑,「但可能……找證據的時候順便旅遊,順便被騙。」

    「就算他確實在旅遊的中途做了這些事情,就算——就算——」蔡言情緒莫名激動,「就算他努力收集了這麼多年,案子也不是他破的,案子是你們破的,如果沒有你們,以他這種笨拙的收集證據的方式,他永遠也破不了這個案子!」

    「他就是一個臭老頭,他就是一個普通人,還蠢!」

    袁越臉上的笑意收斂了。

    但他沒有反駁,他甚至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聲是針對蔡言最後一句話。

    蔡恆木是一個普通人。

    得自袁越的答案沒有讓蔡言滿意。

    他丟下袁越,開著自己的車,追上去。

    這一路他的腦袋裡轉了無數的念頭,無數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像沸水一樣翻滾蒸騰,他最開始不相信,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但是袁越不會說話,警察不會說謊,這件事就是真的,他一直看不起的父親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做了很多事情……!

    他是聰明人。

    聰明人很難在鐵證面前自己騙自己。

    於是最後他艱難的,很不情願的承認了:也許他爹沒有他想得那麼糟糕,至少他爹還算是在努力彌補著自己過去的錯誤……至少他爹確實為破獲這個案子,立下了汗馬功勞。

    22年。

    很長,確實很長。

    走南闖北,確實不容易。

    到了現在,案子終於破了,他爹22年裡的堅持和努力沒有白費。

    現在這個老頭終於……終於變成了一個英雄。

    他小時候期望看見的英雄父親。

    英雄父親遲到了22年,但還是回來了。

    車子一路來到了蘆葦叢,不知道怎麼的,明明他開著四輪轎車,大幾十萬的車子,但跑起來似乎沒有他爹那個小二輪小電驢快,他爹只比他先了五分鐘吧,這一路他愣是沒追上那該進返修場的小電驢,直到來到了老房子和蘆葦叢前,才看見早已熄火停住的電驢。

    還才六點。

    太陽躲在雲後頭,隱隱綽綽。

    蘆葦叢掩映著的老房子,同樣隱隱綽綽。

    他快步穿過蘆葦叢,趕到老屋子前,他看見他的父親了,也看見湯志學的母親,王彩霞了!他聽見他父親帶著扭捏之色,對大早上沒完全醒來,還睡眼惺忪的老太太說:

    「王老姐姐,這次來找你,是要告訴你,你兒子的案子,破了……」

    這是英雄的畫面。

    他發現自己手上還提著攝像機,他抬起攝像機,想要找個角度。

    但沒有高光,天色還早,高光還藏在雲層後,更沒有什麼鳥羽花香歡呼雀躍。

    這個平常的早晨,一個平常的老太太聽見消息,愣了一下,隨後掏出手帕,抹了抹眼。

    她的手帕如此普通,她的身影如此尋常,就連她的蒼老,也平平無奇,這一幕從任何角度看,都是這麼的平常,平常到遠沒有興奮感,遠沒有激動感,遠沒有英雄性。

    他剛剛承認,自己的爸爸也許是個英雄,他就看見,他的爸爸似乎還是那個爸爸。

    他忽然想到了袁越看過來的一眼,袁越的輕輕一聲嗯。

    他驀地蹲下,藏在蘆葦叢中,狠狠揪自己的頭髮。

    「我也可以!」

    他想這樣說,但他知道自己不可以。

    他願意承認自己的爸爸是英雄,被英雄比下去不丟臉,但他爸爸就是個普通人。

    會犯錯,案子還要靠別的人一起破。

    會犯蠢,跑去查案都要順便被景點購物騙。

    這個普通人,一遍遍做著普通的事,然後,不普通的事普通的完成了。

    *

    「醒了?」霍染因說。

    「不敢醒不敢醒。」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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