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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這是哪兒?」他還有些迷糊。

    「距離警局兩條街的幼兒園。」霍染因說,「程正剛才從警局裡出來,一路走到這兒。」

    紀詢長長打了個哈欠。

    看來安心荷她們的全套準備已經取信警方,沒有掌握程正殺人證據,強留程正毫無意義,程正已經被排除嫌疑順利釋放了。

    至於霍染因為什麼不阻止,大抵是覺得在警局提審會激起對方逆反,倒不如順其自然,在外面見面。

    幼兒園門口的擁堵一直持續到上課的鐘聲敲響,堵得水泄不通的馬路散了人潮,一個站在幼兒園綠色鐵絲網前,遲遲不肯離去的身影凸顯出來。

    正是程正。

    紀詢說:「你去和他聊吧,我在周圍晃晃。」

    霍染因:「你不一起去?」

    「不想去,不樂意,懶得煩。」紀詢又打了個睏倦的哈欠,「何況你去是正經辦案,我去幹什麼?普通市民沒事幹瞎湊熱鬧嗎?」

    「如果你這份自覺能夠貫徹始終,今天晚上就不用在我車上睡覺了。」霍染因不冷不熱。

    「你以為你的車子很好睡?下次求我我都不在你車上睡。」紀詢敷衍哼哼,開門走了。

    霍染因最後望了眼紀詢,見他出了車子後在幼兒園門口的小攤小販面前徘徊,就沒有再管他,逕自走到程正身旁。

    程正似有所覺,轉過臉來:「你是……警官吧。」

    霍染因自我介紹:「霍染因,刑偵二支的隊長,也是1.13室內捂死案和1.23梧山分屍案的負責人。」

    程正問:「來抓我?」

    一晚上不見,這個一向謹小慎微、溫吞隨和的男人似乎變了。

    他的肩背不再佝僂,他不再迴避人的視線,身上也再沒有那種認命似的隨分從時。他重新挺直了腰背,臉上的皺紋跟著舒展,他還是個健壯的、猶帶三分俊朗的中年人。

    「對犯罪嫌疑人的正常問詢。」霍染因說,遞了一支煙給程正,「抽菸嗎?」

    「犯罪嫌疑人。」程正複述了一遍,而後笑了,「您客氣了,直接說對兇手的問詢也可以的。」

    他接過了煙,沒有抽,只是握住。

    「法院宣判前,你都只是嫌疑人。」霍染因糾正,「你的罪,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不算,法律說了才算。」

    「警官,你的行為和你說的話,不太一致。」程正微微一笑,但他輕輕帶過,「不過這無所謂,我們坐下說,你要問的事情應該很多,我想說的也不少,坐在這兒,一會兒能看到園裡孩子做早操,一堆小蘿蔔頭擠在一起,熱鬧,有人味兒。」

    他帶霍染因來到路邊的一條公園椅上,坐下,而後開口:

    「我剛才走出警局就一直在想,究竟是警察讓我走的,還是心荷她們催我走的,或是我自己想走的。我走了一路,想了一路,沒想明白,霍警官你說呢?」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這裡徘徊。」

    程正無聲地笑了。

    誰推著你走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無數次逃避之後,你依然面對選擇,非你做出決定不可的選擇。

    「重要的是我的選擇。」程正說,「人總是要做選擇的。」

    「——那可未必。」

    一道聲音從旁插入。

    霍染因轉眼看去,先看見三支大大的色彩繽紛的棉花糖。

    接著,胖乎乎的棉花糖一動,他才看見藏在棉花糖後的男人,紀詢。

    「我就不太喜歡做選擇,我選擇困難症,可我也活得好好的。」紀詢拆霍染因的台,「來吧,你們一人選一支,我吃剩下的那一支。」

    這三支棉花糖,一支白色,一支藍色,還有一支粉紅色。

    霍染因隨手拿了距離自己最近的粉紅色。

    程正對著剩下的兩支棉花糖婉拒:「謝謝,我就不用了。」

    紀詢:「程老師,你拿一支,就幫我解決一次選擇困難症,舉手之勞既是日行一善,何樂而不為?當年你救下奚蕾,也不過是日行一善吧。」

    那支藍色的棉花糖進入程正的手中。

    紀詢拿著最後白色的,滿意一笑。他啊嗚一口,將蓬蓬的棉花球咬出個缺,一點金黃糖漬黏在他嘴角,他伸舌頭,舔舔掉:

    「你們繼續,我在隔壁椅子坐著,不打擾你們聊正經的了。」

    「這位作家,之前也是警官吧?」程正望著離去的紀詢,忽然說。

    「從哪裡看出來的?」霍染因沒有反駁。

    「直覺,他看著不太正經,但就給人以有什麼難事你都可以和他說說的感覺。」程正,「不過他也有點像我,總在逃避些什麼。」

    「扯遠了。」霍染因。

    「確實,扯遠了。我們要說什麼來著?」程正抱歉笑笑,問霍染因,「人老了,念頭就雜了,很多話要說,又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

    「奚蕾掌握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是什麼?」霍染因問。

    「這個秘密……」程正如他所說,毫無隱瞞之意,他緩緩開口,娓娓說來,「是一個關於孩子的秘密,且事關唐景龍。」

    「蕾蕾很少和我說她與唐景龍的事情,我只能大概猜測,大約被唐景龍強迫,對於蕾蕾而言,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後來她在這段關係中又拿了錢,於是事情就變得既羞恥,又骯髒。但蕾蕾並不想一直這樣下去,被動地等待著唐景龍厭倦,她一直在伺機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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