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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19號,被塞在車後箱昏迷的唐景龍塊頭很大,裡面的東西自然而然的也轉移到了車前座,車子坐滿了人,車後箱明明空著卻不放東西,婦女們此時雖然沉默,但多半隱約有所猜測。

    唐景龍被綁回來了,程正家不像別的村民有可以關押的地下室,他只能儘快處理這個麻煩,於是儘管他們是凌晨才回的村里,程正還是在當晚,帶著唐景龍上山。

    婦女們,或是安心荷是在這種情況下,跟蹤他看到了一切。

    他把唐景龍的屍體和陸平的頭顱掩埋以後離開,而安心荷等程正離開後,挖開了那處地,查看了陸平的屍首。

    陸平死於硼酸,具有一定醫療知識的安心荷在屍體上看出了端倪,她又熟悉程正的家,排除了一些別的致死藥物,很快推斷出了死因。

    她對陸平有一定了解,知道這是一個木匠,猜到木匠的腦袋是被工具割下來的,木匠家裡最合適趁手的就是電鋸。

    安心荷和其他婦女們重新掩埋了這些屍首,在接下來的日子,她們或許用各種藉口出入程正的家裡,把程正當天碰過唐景龍的物件和自家的做了調換。這其中,一定有砍下唐景龍腦袋的兇器。

    程正並沒有察覺這些女人早已發現自己的秘密,他對於女人們頻繁的往來甚至也許是高興的,因為他接下來到23號都需要保證自己一直出現在鄉村眾人面前,以確保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完美無缺。

    計劃按照他所設想的,一路平靜的進展到陸平屍首被發現,他毫不怯懦的在曾鵬家中回答你的詢問。我想,那天其實他看到了手銬,正因為知道你是警察,他才特意詳細的說明自己的時間線。他知道你一定會去查證,而一旦查證,他就會是清白無辜的。」

    霍染因皺了皺眉,反駁紀詢提出的這點不協調之處:「程正一直以來用一種認命的姿態出現在你我面前,他可以是特意說明,也可以是謹小慎微的習慣,這不是什麼決定性的不合邏輯之處。」

    「嗯。」紀詢淡淡的應了,「這當然不是,因為露出不符合邏輯破綻的,不是他,是安心荷,是婦女們,是那個深入你心,也深入所有人人心的,婦女們最強的殺人動機。」

    霍染因訝然,他立刻回顧自己的思維鏈,試著重新組合排序,不自主的把食指放在唇邊。

    這個時候,在敘述的過程中一直張開五指、指尖交點cos福爾摩斯的紀詢抽出一根手指,撥開霍然因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一晃:「好了,別想了,幹什麼繼續折騰自己受傷的手指嗎?聽我說就好,我不會把你帶進溝里的——」

    他戲謔一笑。

    「怎麼也要好好報答晚上的救命之恩,對吧?你可還為我做人工呼吸了呢。」

    說著,紀詢已經迅速切入正題,不給霍染因留有任何額外反應的時間。

    「你沒看到,當然是想不到的。」

    「今天我來這裡,本意不過調查奚蕾藏著的關於唐景龍的秘密。唐景龍的計劃環環相扣,甚至掐著時間安排了陸小恩的手術,足以證明奚蕾掌握證據後並沒有立刻用來威脅唐景龍。這段長長的時間裡,奚蕾沒有理由不找人商量這個秘密。程正,是奚蕾的老師,是能夠自由來往外界又深知世界上陰暗罪惡的人,如果奚蕾要找人商量,他是第一選擇。」

    「所以我用唐景龍的死試探程正。而這一點,被安心荷注意到了。等我從程正家中出來以後,村子裡的氛圍已經發生變化,安心荷明顯是這裡的女人的頭目,在她的授意下,村中的每個女人都在監視我,導致我無論走到哪裡,都能感覺視線如影隨形。而這還是事情發展的第一層次。她們此時並沒有更為過激的行為,因為我不是警察。一個普通人,只要打發走了就好了。」

    今天村里發生的種種,在紀詢的敘述之中,如同剝洋蔥,層層解析。

    「當大高小高來到的時候,情況再度發生變化。婦女們此時已經草木皆兵,看見他們,立刻端著盤水果出來試探,這兩個棒槌,一彎腰露出了槍的輪廓。由此婦女確定,後邊來的兩位是警察。因為曾鵬販毒被捕情況始終沒有暴露,她們根本沒有想到這兩個警察是押送曾鵬的,只以為我是打前站的,這兩個警察是來秘密逮捕程正的。」

    「安心荷與其他婦女商量,她們決定,替程正頂罪。

    「頂罪不是隨便說說的,想讓警察相信,就得有警察非信不可的事。她們得把謊話說的比真話還像真的。」

    紀詢抬起眼,望向霍染因。

    「所以,安心荷撒潑大鬧,話里話外強調山上墳地,引起我的懷疑;接著又說服村中男人,讓他們相信來遷墳的隊伍中混著警察,是來調查過去那些骯髒事情的;男人們隨後翻臉不認人,更加加劇我的懷疑,此時,我選擇上山調查,正好進入安心荷的瓮中——我挖出了眾多女嬰的屍體,就挖出了安心荷她們集體作案的動機。如前所敘,這是個任誰也無法質疑的集體作案動機。」

    「這強而有力,駭人聽聞,不可忽視的動機是她們主動告訴警察的。」

    「她們不惜挖出很多年前自己的痛,用這個動機,掩藏另一個動機。

    「她們要為程正頂罪——

    紀詢哂笑一下,這個動機也確實引人發笑。

    「只因為程正替她們送信。」

    「在沙漠裡呆久了,一滴水都彌足珍貴;在黑暗裡困頓久了,一點微光都叫人頂禮膜拜。程正足夠虛偽,足夠怯懦,他什麼都不是。他只是給這個四面封閉的籠子裡扎了個小小透風的口,於是這些女人願意用命還這份恩德——她們並非向死地毀滅。而是如同飛蛾,為了保護最後的希望,飛蛾撲火,身化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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