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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這是我在陷阱中發現的。一個老舊的女人髮夾。」
他對著面色恐怖的奚志高揶揄一笑,合攏掌心,以拇指擦去蝴蝶結髮卡上的泥土,再把其輕輕放入霍染因手中。
「看來你明白這代表什麼了。這代表著,如果現在讓警察上山搜山,一定會有些了不起的發現。」
「山上不會只有一個陷阱,陷阱中不會只有一個蝴蝶結。畢竟你們這些年來,對許多可憐的女性施展了無數貓捉老鼠式的狠毒伎倆,你們以為群山足夠深,陷阱足夠多,一切的罪證都會在時間裡被填埋……」
他笑容淡去,聲音轉冷,冷入骨髓。
「罪證無法被填埋。無論再長再久,她們都會在洞窟中盯著你,哪怕身軀褪去血肉,也要以白骨刻下你們的罪惡。」
「沒有。」奚志高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他要跳起來,但左右兩側的警察不止面色如鐵,手掌更如鋼鐵,牢牢將他按在地上,逼他面對真相,面對審判。
不止是他,這個村裡的男人都驚慌失措起來。
奚志高是他們的頭領,是他們意志的體現,這個偏僻村子的意志達到了空前的統一——可恥卑鄙的統一成集體性的壓迫女性、殘害女性。
「我沒有。」奚志高驚慌片刻,很快冷靜下來,他不掙扎了,安分守己,重新蹲好,頂著那張憨厚的臉說話,毒汁就在他臉皮底下橫流著,從他的五官絲絲滲出,「警察同志,你可以去問問女人,看那些女人是不是有手機,是不是能自由和外界聯絡;就在前幾天,她們還結伴去了寧市,有這種拐賣法嗎?」
他說到後來,甚至得意洋洋。
「如果真是被拐賣的,她們被打傻了,不會打電話求救,不會趁去城裡的機會逃跑嗎?」
全是奚志高在說話。
全是男人在說話。
自紀詢提醒過後,文漾漾本來已經要帶著女人們進屋了,但是女人們就像木頭一樣杵在原地,沒人搭理文漾漾,也沒人進屋。
無可奈何,文漾漾只能站在女人旁邊陪著她們。她感覺到這些女人在顫抖。
她們不說話,她們神色冷漠,仿佛習以為常,但她們的身體還在顫抖,恐懼地直發顫。
她氣血上涌,就要說話,眼前一花,紀詢擋在她面前。
更準確地說,紀詢擋在女人們面前。
「看錯方向了吧。我這麼大個人杵在你面前,不看我,看女人?」
紀詢的聲音依然拖著,沒精打采,慢慢吞吞,從他松垮的站姿看,也與偉岸堅毅毫不搭邊,但是文漾漾就是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直到三年後,譚鳴九說起紀詢,還是口口聲聲:
「那傢伙毛病無窮多,矯情作精公主病,要啥有啥。可論起靠譜,是真靠譜。」
霍染因也站過來,其餘警察也站過來,他們站在她們面前,組成一道人牆,隔絕奚志高等人的視線。
女人們都被擋住了,奚志高只能沖向紀詢。
他臉上的怨毒已經遮不住了:
「你說你是寫小說的對吧,寫小說的就能胡說八道了?你攔著我看我老婆幹什麼?什麼追獵,什麼囚禁,什麼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聽都聽不懂!在這裡的都是正正經經擺過酒的老夫老妻,孩子都拉拔大不知道幾個了。那些孩子們如今都在外頭打工,日子過得紅火著,有些生了孫子孫女的,還會送回來養,嘍——我的乖孫女就在那裡。」
他指著警戒線外孩子扎堆的地方。
那是紀詢曾送過棒棒糖的小女孩,周圍沒有一個同齡的女孩,小女孩單獨站著,沒有地方縮著了,她就腳尖互踩,茫然不知所措地低下腦袋。
紀詢收回目光。
他微微眯著眼睛:「您老真是年紀大了,腦袋不太好使了。有些受害者會沉默,有些受害者可不會。您看看我,我像是天生缺條舌頭打落牙齒和血吞的那種人嗎?還是——虧心事做得太多了,這麼快就忘了就在一個小時前,你才犯了重罪,險些讓我和泥土相親相愛一家人?」
「這整個晚上,就數你最能說……既然這麼想說,那我們就來閒聊聊吧。」
紀詢慢條斯理開始聊:
「你們今天晚上對我進行了圍毆追打,這是群體惡性事件,分主犯和從犯。我對你印象非常深刻,我記得你指揮其他人對我圍追堵截,還記得在你們往坑裡填土的時候,你把臉湊進來和我說話——從各方面來看,你是主謀,你的罪,比別人再加一等,別人坐個十年牢,你就是死緩;別人死緩,你就是死刑。高興不高興,意外不意外?」
一顆微妙的種子落入鐵板似的村里男人中。
利益總能將人分化——恐懼也是。
「這還不止呢,讓我再想想啊……死麼,其實也沒那麼可怕,死亡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可怕的是死亡前的準備。你們沒進過局子吧?我來聊聊,先說手你們馬上會接受的審訊。審訊室里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水沒有食物,沒人理你,孤零零的不知白天黑夜,不知何時結束。為什麼呢?因為你們過去就是在那些坑洞裡對她們這麼做的,這是報應。」
紀詢的聲音輕緩而冷酷。
「審訊之後,你們會被司法收押,沒有律師願意幫你們這種又沒有人性又沒有金錢的雜碎,所有的犯人都有資格鄙視你們,目光每天都如影隨形,你的吶喊沒人理會,司法審判遙遙無期,所有的這些慢慢摧毀你們的意志,就像你們摧毀她們一樣。這也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