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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不痛。但那手弄得紀詢有點癢。紀詢低笑一聲:「哈……」

    手抽走了,霍染因涼涼道:「看起來還挺精神,命大,活埋都埋不死你。」

    「是的,所以放心。來,扶我一把,我就能站起來了。」紀詢說,從土裡出來也有段時間了,他的頭腦開始清醒,四肢也逐漸恢復力氣。他試著用手撐撐地面,用力撐起身體。

    撐到一半,有人接過他的重量,霍染因拉著他的胳膊繞上肩膀,撐著他站起來了。

    紀詢踉蹌兩下,隨後靠著霍染因站穩了。他試著向前走兩步,同樣很穩。霍染因這支人體拐杖,身高合適,體重合適,連手感都無比合適——真是太美妙了。

    他倚著人走了兩步。

    山還是那個山,可能心情不一樣了,原本怎麼看怎麼顯得陰森的山巒這回倒顯得還好,銀色月光照亮前路,冷杉的味道隱隱約約,也不知道是來自山中樹木,還是來自身旁的人。

    「現在什麼情況?」紀詢問。

    「高方高圓找到你說的埋屍地,警方與法醫隨後趕到,從埋屍地里起出多具屍骸。」

    「……十九具。」紀詢猜到了。

    「沒錯,十九具,十九個女嬰。」霍染因道,「奚蕾家中十九個沒有眼睛的人偶指的是這裡,剛剛生下來,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看看世界,就失去生命的可憐女孩。」

    他說完後,久久沒有聽見紀詢的聲音,側頭望去,看見對方神色很沉,望著前方的道路略微出神,像是想到了什麼。

    然而不等他發問,紀詢很快回神,說:「還有件事,你沒回答我。」

    「什麼事?」霍染因問,「我都回答了。」

    「你沒回答——不是說了不來嗎?怎麼又來了。」

    「這沒什麼好說的。」

    霍染因言簡意賅。

    「信你,就來了。」

    紀詢啞住。

    別說,這話還真好聽。

    從山上到山下,距離並不太遠,紀詢靠著霍染因,走走停停,也在半小時內到了山腳。

    到了山腳的村里,情況就熱鬧了。

    警車在村口排出一排,紅藍兩色的警燈旋來轉去,伴著熟悉的警笛聲,直接將山村的僻靜與昏昧刺破攪碎,村子裡的男人女人都出來了,被警方控制在村口曬稻穀的大廣場中,男的全部蹲下,女人們則站在旁邊。

    按說女人們不是嫌疑犯,也沒有參與入今晚的行動,沒有必要全部站在冷風裡,但她們還是全部出現了,安靜無聲地聚攏站立,神色淡漠,與頻頻坐著小動作的男人形成鮮明對比。

    但反正——不管男的女的,都有警察盯著。

    紀詢看了兩眼,漫不經心收回視線,目標明確地往停在警車旁的救護車走去,那才是他該關注的方向。

    走沒兩步,稻穀場的方向突然響起尖銳的孩子哭泣聲,那是個半大不小的男孩,虎頭虎腦,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大哭起來。

    孩子尖銳的哭聲不比電鑽的威力小。

    紀詢聽著頭疼,將腦袋往霍染因肩膀處一埋。

    「難受?」

    他聽見霍染因的聲音在自己耳旁響起,接著一隻手掌心虛攏,捂在他的耳朵上。世界清靜許多了,只剩下霍染因的聲音,不疾不徐,安排周道。

    「待會你上了救護車,就跟著救護車直接回城,這裡的後續事情我來處理——等明天,你休息好了,再來局裡指認山上追你埋你的嫌疑人。」

    這感情好。

    一想到再過幾個小時,就能回到自己家中,躺在按摩浴缸里喝杯紅酒壓壓驚,再高床軟枕睡個覺,在夢裡把深坑泥土這些糟心的東西都擦掉,紀詢拖泥帶水的步伐都爽快不少。

    「等下。」霍染因又叫他。

    「幹嘛?」

    「關於這裡,你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霍染因問。

    「——我要說什麼嗎?情況不都已經很清楚了?審審他們殺嬰的事情,再審審他們山上埋我的陷阱最早究竟是拿來埋誰的,哪怕年代久遠,證據鏈缺乏,不能及時定罪;至少他們集體追殺我的犯罪事實,人證物證齊全吧?」紀詢回答。他轉頭看霍染因,看見霍染因眼裡轉過一絲輕微的懷疑。

    他在心裡嘖了一聲。

    這傢伙,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兩面派,救他的時候不遺餘力拼命三郎;懷疑他的時候,也是纖毫必查一絲不漏,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同時存在這兩種心態且切換自如毫不精分的。

    「涉嫌殺嬰,涉嫌購買被拐賣婦女,涉嫌控制傷害這些婦女……」霍染因逐一說,只要來到小山村,經歷過今天晚上的事情,是個人都能猜到這些,「這些都和奚蕾的背景有關,涉及唐景龍的事情呢?」

    「我不知道啊——」紀詢聳肩,「霍隊忘了嗎?我是因為一個老朋友的囑託,才涉入奚蕾的案子中。我弄清楚奚蕾的案子就好了,至於唐景龍?這種人渣愛死不死,被誰殺怎麼殺,關我什麼事?」

    霍染因眼中的懷疑沒有消失,相反,更多的審視,從懷疑底下清淺透出。

    「是嗎?昨天在電梯口,我看你盯著鄰居袋子裡的春聯,以為你想到了關於唐景龍案的線索。」他條理清晰,「畢竟,我回去想了又想,裝裹唐景龍屍塊的袋子上的金粉紅痕,看上去確實像是自春聯上蹭下的痕跡。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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