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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不用擔心,村子裡有懂醫的,安姨就是護士。」

    「她是護士?」紀詢詫異,緊接著問,「村子裡就她一個懂醫術嗎?」

    「還有程老師。程老師是老師,什麼都懂點。」大明哥理所當然。

    該問的都問完了,紀詢向大明哥指的程正家的位置走去,沒人注意,一道隱蔽的視線穿過人群,悄然隨同。

    程正的房子在村子的尾端,一間農村常見土房子,土房子有不一樣的花衣裳,那是房子白牆上稚嫩的塗畫,太陽,花,還有手拉手背著書包的小朋友。

    但它們如今都褪色的,都在烈陽與風雨中黯然。

    紀詢到達這裡的時候,程正正蹲在院子裡翻土,他做得耐心細緻,翻土翻出了冬眠的蚯蚓,都先把蚯蚓撥到一邊再繼續,免得傷害了無辜的小生命。

    紀詢打量這裡。院子的一角靠著化肥袋,從敞開的袋子口,能看見裡頭裝有白色粉末,是硼酸,化肥袋子上就寫著「硼酸」兩個字,同樣的東西他在奚正平的院子、一路走來的其他院子裡,都看見過,這是種常見的化學藥品,既能用於殺蟑螂,也能用於種田。

    唐景龍死於硼酸。

    這個結論在紀詢腦海中輕輕掠過,既被主人隨意放下。

    唐景龍怎麼死的,他不是太在意;誰殺了唐景龍,他也不是很關心。他來這裡,是為了完成他對夏幼晴的承諾,找到奚蕾死亡的原因——既奚蕾藏起來的到底是唐景龍的什麼秘密。

    殺死奚蕾的唐景龍身上有很多秘密,奚蕾也觀察到唐景龍不少秘密。但她是有選擇的。她對非法代孕默不作聲,因為她接觸並知道這些女人心甘情願。她繼續蟄伏,她發現了全新的秘密,這秘密對於唐景龍很要緊,對於她也很要緊,所以她不顧危險。

    十九個沒有眼睛的女孩木雕。紀詢想。

    有一個可能,如果真是這樣……如果唐景龍真的做了這件事,奚蕾一定會暴怒,一定會死死抓住,這是她出生就帶著的痛。

    但這還全然是個猜測,猜測不妨天馬行空,可要當成個真相的故事說給夏幼晴聽,多少要有些佐證,做這個佐證的人,不妨選擇村中唯一一個外人。

    紀詢衝程正露出一個燦爛笑容:「老師,早上好。」

    「早上好。」程正意外,趕緊拍拍手上的泥,站起來招呼,「有事嗎?先進來喝杯茶吧。」

    「老師太客氣了。」紀詢跟著程正進入房間,他坐下,看著程正忙忙碌碌,等茶端上來,他呷一口,閒聊般說,「殺唐景龍的感覺怎麼樣?還挺解氣的吧。」

    程正殺沒殺唐景龍?——鬼知道。

    開門驚雷,先亂了他的心再說。

    *

    就像紀詢那天說的,許信燃耍了他們。他所招供的這次飛刀涉及的「器官交易」壓根不像他所暗示的那樣,暗含腎臟走私的大案。

    手術對象是一個叫陸小恩的八歲男孩,他從2014年開始就在等腎源,他所更換的腎臟的來源也有據可查。

    唯一的問題是,按照排序,這顆腎本不屬於陸小恩。

    警察走訪後得知,唐景龍在當醫藥代表前曾當過一段時間的器官捐獻協調員,他當時要好的同事如今正在該醫院負責器官的對接。這背後的人情有多少的金錢利益,已經有專案組的其他人員跟進負責。

    霍染因的注意力始終在這個叫陸小恩的孩子身上。

    2015年12月17日陸小恩入院,20日動手術,術後15天,也就是2016年1月05日出院,出院時是爺爺奶奶來接,留的地址是幸福花園1幢202室。

    1月05日,距離奚蕾死亡的11日僅有6天,恰恰好就在唐景龍退租荔竹小區的後一天,其姓氏也與在唐景龍家中做活的木匠相同!

    霍染因幾乎是立刻就想起那天他看到的未完工的藍白色花架。

    是了,尼龍防靜電手套本就是木匠做工時最常戴的工具之一,如果陸小恩的父親陸平是唐景龍家的木匠,常常出入唐景龍家裡,那麼手套染上白色油漆和饒芳潔的dna理所當然。

    霍染因沒有遲疑,即刻帶人前往幸福花園,他敲開202室的門,一個白髮蒼蒼,皺紋滿臉的老頭出來開門。

    「你們是?」老頭問。

    「我們是老陸的朋友,老陸在嗎?」譚鳴九笑嘻嘻接話,他噌亮的光頭總是隨時隨地營造出一副讓人親近的諧星效果。

    「出門幹活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一聽是兒子的朋友,老頭的戒心就沒了,「你們找他有事嗎?有事告訴我,我等他回來轉達他。」

    「小恩在家嗎?」霍染因說,提起之前準備的水果遞過去,「之前聽說小恩動了手術,現在恢復得怎麼樣?」

    譚鳴九這才知道霍染因進門時在樓下攤位上買水果的用意,他遮遮掩掩沖對方比個拇指:厲害還是隊長厲害,想的就是周道!

    「太客氣了,上門來看望已經很好了,還買什麼水果。」老頭連連說,讓開位置讓霍染因等人進去,又揚聲沖裡頭叫,「小恩出來,你爸的朋友來看你了。」

    屋子裡的一間門打開了道縫,門縫裡站著個小男孩,陸小恩。

    陸小恩身材矮小,臉色蒼白,看著有些虛弱,他的右手抓著個紅色蠟筆,先有點怯怯地望了霍染因一眼,接著將門縫拉得更大一些:「叔叔,你是我爸爸的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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