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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6:49:24 作者: 雙南狸奴
「不要。」
強烈而窒息的不安撕裂著他的靈魂,白裴衍從不曾如現在般失態,說話的聲音在顫抖,若有一面鏡子,他定能看到自己的表情有多慌亂。
有什麼瘋狂地在他的心底滋生,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將他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既然雲羅將軍不願歸降,本將軍只好替北璃王庭除掉你這個心腹大患,來人送雲羅將軍上路!」
面對耶律修一聲令下的弓箭手環繞,楚安歌依然面不改色,不動聲色地前移,心裡估算著她與耶律修的距離。
「哈哈哈哈哈,昔年本王的父帥、弟弟戰死,今日穆家軍戰死,若本王還畏死,有何顏面見我穆家忠骨英魂?」
楚安歌朗聲大笑,目光輕蔑,即便一身血污也不丟風骨,黏膩的鮮血自虎口而下順著霜寒劍刃的弧度淌落成滴,「青山埋忠骨,黃土葬英魂。此地作為我的埋骨地倒是也不錯。」
亂箭橫飛,霜寒劍捲起劍風擋掉飛箭,耗盡體內最後的真氣一躍而起,手心微動,一道細長殘影如實質直襲耶律修,強勁的內力在地上劃出一道深壑,定睛一看是藏在劍穗里一根鋒利的細線,耶律修沒防到楚安歌還有後手,劈頭蓋臉地被直削掉半邊腦袋。
渾身撕痛如受車裂之刑,楚安歌將耶律修一擊斃命 ,還未來得及轉身突然胸口一涼,寒刃透體而出,喉中腥甜再難忍住,一口鮮血嘔出,疲憊地闔上雙眼。
直到死前最後一刻,楚安歌心裡還在想幸好雁回關內百姓已經轉移。
時間凝滯,天地間他的眼中只剩下楚安歌胸前那抹紅,鮮艷絢爛。
白裴衍伸手想去接住那墜落的身影,最後卻任由她穿過自己虛無的掌心。
第21章 前塵(2)
觀星樓內,徐鶴川白髮如瀑坐於精雕浪紋的書案前,正提筆在黃紙上勾畫符文,遠處布衣小童抱著拂塵小跑著到徐鶴川面前,身後緊跟著楊澗。
布衣小童喘著粗氣,紅潤的圓臉,手拿拂塵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少監大人,大理寺楊少卿求見。」
「鶴川,出大事了。」楊澗面色鐵青,語氣焦急,「我朋友好像中邪了,一直昏迷不醒。」
今天一大早,白裴衍的府丁就跑來大理寺找他,說阿衍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都叫不醒,已經叫人尋了濟世藥堂的劉大夫來看,把了半天脈,只說不是病症和中毒,更像是中邪。
徐鶴川眼皮都沒抬,手下的動作也沒停,慢悠悠道:「楊少卿你哪次找我有過小事,你說的那位朋友可是白大人?」
「你怎麼知道?」楊澗見徐鶴川還在慢慢地畫符,劍眉緊蹙,直接跨過書案奪了他手中的筆,「鶴川你先別畫了 ,推算星軌、驅邪畫符這事兒你最擅長了,人命關天,你快隨我跑一趟白府。」
徐鶴川從楊澗手中把筆拿回,眸色諱莫如深,出口解釋。
「放心,白大人不是中邪,他睡一覺就好了。你要是實在急,去楚府請楚家主,會比請我更有效。」
*
夢境崩塌,四周歸於一片深沉的黑暗。
記憶的碎片散落成無數金色的光點從四面八方匯聚到白裴衍的身上,無數的片段湧入腦中,混亂的記憶交織攪動識海。
雖然白裴衍知道如今的自己並非實體,但是他仍能感受到穿透靈魂的劇痛從後腦蔓延至四肢八骸。
夢境,還是記憶。一切孰真孰假?
他記得重複了許多次的案件,記得與楚安歌飛雲樓的初遇,記得白府的客房裡他的手下楚安歌柔軟溫熱的皮膚,也記得敵前雲羅將軍胸口的一抹鮮紅,為何腦海里還有一步之遙沒能攔下用霜寒劍自刎的楚安歌?
六感清明,所觸所感皆為真實。
白裴衍逐漸明白這不是夢境,而是他前兩世的記憶。
時間在流逝,他卻被周而復始地困在時間裡,每一次的輪迴都是不同的結局,即便他沒有記憶,每一世經歷過的感受也都被他留在了靈魂里。
白裴衍身上的劇痛有所緩解,突然四周的黑暗乍破,被撕開一個光口,隨即光口越來越大,四周的場景變成了駐紮的營地。
他仿佛心有所感,轉眼就到了營中最大的帳篷里,入目的是一片血色,霜寒劍飲下了主人的血,楚安歌被熟悉的身影摟在懷裡。
抱著楚安歌的那人是他自己,卻又不是他所熟識的那個自己。
眼前的白裴衍作紅袍銀甲的將士打扮,遒勁有力的手慌亂地捂住楚安歌頸側,試圖想讓這刺目的紅流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感受著血流在帶走楚安歌的生命,他通紅的眼底布滿濃重的愛意、偏執的陰鬱和瘋魔。
為什麼這一世是這樣的結局?不該這樣的,第二次了,楚安歌已經第二次消失在他生命里,他是自私的,他寧可出事的是自己,哪怕是會惹楚安歌傷
心也不願他的小將軍冰冷地躺在這裡。
白裴衍神色哀戚,他聽見了紅袍銀甲自己的心聲,在兩世的輪迴里,他一次又一次與楚安歌在時間裡相遇,卻每一次都要經歷愛人的死去。
第一世,少年初識情滋味,滿心歡喜地約定五年後待海棠滿樹的時候再相見,他就告訴楚安歌,自己心悅她,結果還沒等來那年春就先等來了白家滅門和她戰死沙場的消息。
第二世,他紅袍銀甲,與卿並肩,本以為這次可以護她一世長安。結果楚安歌一腔熱血終究抵不過帝王的猜忌和姦佞的毒計,逼她橫劍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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