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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6:45:40 作者: 安寧丸
    「是青團?」柴扉看著村婦端出來的東西,眉眼彎了彎。

    轉瞬揚起來的眉毛又耷拉下去,他的腦子裡多了點不該出現的聲音:「柴老闆,明年我們去江南玩兒,帶你嘗嘗青團?」

    柴扉不記得是穆淮章什麼時候給他說的這句話了,他就記得他還笑了穆淮章,說自己母親便是在江南長大的,他小時候,母親也做過一兩次,不過後來都是別人做了送來的。

    然後穆淮章問了他:「那你會做嗎?」

    他是搖了搖頭。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們的愛情一年都沒撐過去。

    他們相識於季夏,卻在他的一意孤行下,終於凜冬。

    寒來暑往,在他這裡,有了歪解。

    「小伙子,你這樣下去不行,得開心起來。」

    村婦沒什麼文化,但這幾天的相處,她總能給柴扉以善意,真誠的話。

    柴扉努力笑了笑:「嗯,我很開心了。」

    村婦看了一眼柴扉那比哭還丑的笑,也沒有勉強他了,從保溫盒裡把藏在下面的白粥拿了出來,又端了一碗清蒸的紅蝦出來,帶著殼連著須的。

    「青團,你聞聞味兒就行了,醫生說你吃不了的。這個蝦,你母親讓人送過來的,說做了給你吃,我也不太會像你們城裡那樣做這大蝦,她們都說就白水蒸就行了,你看看能行嗎?」

    「沒事,」柴廢抿嘴,「城裡,和這裡,也沒什麼差別,我們也不會做,之前吃的都是穆先生把蝦放進粥里煮,加點鹽,就吃了。」

    「穆先生?」村婦疑惑。

    被村婦這麼一強調,柴扉才發現自己脫口而出的話里又帶上了那麼一個人。

    他笑起來,解釋道:「現在,算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那他知道你這病不?」

    「知道,還前後為我奔走,頭髮都白了好多,人也憔悴了,你說我這是不是挺對不起他的?」柴扉舀了一勺無味的白粥,「所以我就……就偷偷跑出來了,沒告訴他。」

    「啊?」

    「嬸,你說,我都要死了,我還留他面前,讓他抱著希望;那要是最後希望落空,他該多傷心啊……」柴扉低頭看著白粥,說得雲淡風輕。

    「小伙子亂說什麼呢,什麼就你要死了?!」村婦連著呸呸呸了幾下,似要把晦氣呸走一般。

    柴扉卻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解釋了。

    他要死了,是真的要死了。

    他的病情在惡化了。

    在他還沒跟穆淮章說再見以前,他就感覺到了。

    他開始流鼻血,開始昏沉的時間比之前多,開始日夜顛倒,所以當時他希望穆淮章可以早點回來,可以陪自己過年,誰脆弱的時候,不希望和自己喜歡的人待在一起呢;誰在生命的最後,不想日日抓緊和那個人的每分每秒呢……

    哪怕成為強弩之末的絕響,柴扉當時也想掙扎著用自己的方式,告訴穆淮章——我愛你,愛意早就深入骨髓。

    但,當他從林木那裡看到穆淮章,看到穆淮章疲憊的樣子,看到穆淮章憔悴到坐那兒都能睡著的狀態,他知道——不能了。

    他的生命延續,是以消耗穆淮章的生命和精力為代價的話,他情願不要了。

    穆淮章沒遇見他之前,是那麼的意氣風發,是那麼的風頭正盛;現在卻要為了他東奔西走,為了他遠赴大洋彼岸,為了他鞍前馬後,精疲力竭。

    柴扉自問自己不值得穆淮章這樣,哪怕柴扉自己能回應穆淮章再多的愛意,能在自己病入膏肓的時候,強打起精神拉著穆淮章感受自己滿腔的愛意,哪怕柴扉能天天貼著穆淮章的耳根子告訴他:「我愛你穆先生,特別愛,愛到骨子裡了,愛到哪怕是下一秒就要死,我也想陪著你,跟你說最浪漫的情話」……

    哪怕柴扉自己能做到這些,他都覺得他所回應的這些虛無縹緲的愛意比不過穆淮章這些日夜為他做的萬分之一。

    他的愛意在穆淮章面前,反而成了一文不值的一句句情話而已。

    所以要穆淮章這麼辛苦下去,倒不如讓柴扉提前來結束。

    誰不想當一段愛情里的聖母呢?

    「啊呀!我的風箏!」樓下傳來一陣吵鬧聲,柴扉跟著村婦一起看向了樓下。

    原來是有風箏被風吹來掛到院子裡那株老樹上了。

    柴扉剛說要給想想辦法,讓村婦去拿過什麼杆子鉤鉤,就看到那幾個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地翻上院牆,說時遲那時快,直接抱到了粗壯的樹幹上,順勢往上一蹬腿……

    「一看就是慣犯。」柴扉笑了笑,他推開了窗戶,沖人小孩嚇唬道,「嘿,幹嘛呢?怎麼不敲門走正門啊?!」

    小孩似乎真被他一出聲給刺激到了,腳下打了個滑,柴扉趕緊皺起眉頭,叮囑道。

    「慢點慢點,小心點!」

    爬樹的小孩兒本來就挺機靈的,聽到柴扉的話里沒有惡意了,順勢往上把風箏夠了下來,跳下樹,還不忘看柴扉一眼。

    「你就是住在這個院子裡的人?」

    「嗯。怎麼了?」柴扉順嘴問了句。

    「沒有,」那個小孩把柴扉上下打量了一遍,大概是柴扉面容蒼白,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好相處的,但又不太像壞人,以至於他疏離又客氣地解釋了句:「這戶人家經常沒人,所以我弟弟的風箏掛上了,就都翻牆來拿的。我下次,會敲門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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