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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6:43:09 作者: 祝餘年
老闆盯著趙晚纓看了一會兒,嘴巴暗自嘀咕著什麼,代清川問怎麼了,她回:「好像是在哪裡見過?有點面熟。」
「可能是吧,她曾經也是水泗島的人。」
趙晚纓熟門熟路地找到上樓的樓梯,簇新的樓梯刷了清漆,油亮亮的。不像小時候,踩在上面就會嘎吱嘎吱響。
小趙晚纓蹭蹭蹭跑上二樓,身後的外婆揮著小竹條在後面趕,粗嗓子喊著:「小皮猴!輕著點,我的樓梯要被你踩壞了!」
她輕笑出聲,回望著那樓梯盡頭,踩上來一雙腳,代清川的白色身影跟了上來。
他瞧見趙晚纓尚未收回的笑意,疑惑地問:「趙警官是遇見什麼好笑的事情了?」問完,代清川捕捉到她眼裡一閃而過的失落,心裡疑問,卻又不冒昧問出口。
她沒回答,而是轉了身問:「往哪走?」
新的房屋布局,趙晚纓的記憶只停留在重合的樓梯上,二樓的布置已經跟記憶里不太一樣了。
十多年前,這二層小樓的二樓,回型的長廊有四間房,外婆的房間在左手盡頭,趙晚纓的房間在外婆隔壁。早上的陽光第一時間就會叫醒她,賴床的小懶豬埋頭進被窩裡,卻抵不住外婆叫起床的聲音,再不起床,外婆就要拎著小竹條往床上拱著的小懶豬屁股輕輕一拍,催人起床。
現下,這重裝的二樓分割出了七八間房,欄杆邊連了板子做長椅,可以坐住望著樓下的景色,甚至能越過圍牆看向遠處的風景。
代清川帶著她望庇陰處的房間走,小茶間不大,一張茶桌,兩個蒲團,邊上放著一張棋盤,頗有文人雅士對弈的氛圍。
一扇窗開得大大的,吹進來的風都帶著陽光的味道,這是盡頭處的房間,窗外便是街景。
外面的熱鬧也不影響室內的安靜,兩人對坐,茶水上桌,一時間無人說話。
「我每次來水泗島,都會在這兒住上一段時間。」代清川主動開口,提起關於自己的話題,「正如我之前跟你說的,我在找一個人。」
「代先生還覺得我是那個人嗎?」趙晚纓看著窗外的景色,陽光灑進來,頭頂的風扇揮去一絲熱氣。
代清川低頭喝一口茶水,想起自己在街上看到的人,口袋裡那張簽名有些發燙。他搖搖頭:「我也不確定,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那段記憶的描述也開始有些模糊。說來也可笑,我都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或許她都不在這個世界了也說不定。」
「非得執著地找到那個人嗎?」趙晚纓問出口,又覺得不妥,「抱歉,代先生可以不回答。」
他苦笑一下,「確實,我有時候也問自己非得找到這個人嗎?可能人都是有一個執念吧,我想確定她是不是還活著。她救了我一命,我卻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或許她對這件事都沒有印象了,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代清川望著趙晚纓,似乎又在透過她看向某個人,「或許是吧。可能她會像趙警官一樣,救了我兩次,都不求回報,連頓飯都不願意給我機會讓我請。」
這話說得趙晚纓一時啞口。
見她無法接話,代清川審時換了個話題:「趙警官原來在水泗島住哪裡?」
「可能你會覺得巧合,不瞞你說,我小時候就住這兒。」趙晚纓也不怕多說,她很肯定自己不是代清川要找的人,沒有什麼要顧忌的。「我在這裡生活十多年,想想時間還真是漫長,我竟然這麼久都沒有回來這裡看過。」
「這裡?這原來是你家的房子?」代清川有些激動,手裡的茶杯都晃蕩出茶水來,浸在他手上,順著指尖滴下來。
剛剛第一眼見到她時,對方眼睛裡露出來的懷念,竟是這緣由。
趙晚纓抽了紙巾遞過去,代清川方才覺得自己失態,「抱歉,我有些驚訝。怪不得你在院子裡站了那麼久,一定是有很多回憶在這裡。」
「這間屋子,是我外婆的房間,被分成了三間房。這裡,應該是她曾經床頭的位置,這扇窗戶原來沒有,是開在側邊的。」趙晚纓站起來,比劃著名,腦海里浮現出小時候的畫面,「外婆去世後,爸爸媽媽就把我接到眷城去生活了。姨媽家有自己的房子,所以她們兩姐妹一合計,這地方就這麼賣了。」
代清川看出來她的難過,載滿童年記憶的地方,就這麼被賣了,留給自己的只剩下虛無縹緲的記憶,空留一人憂傷。他不禁出聲安慰:「只要你的記憶還在腦海里,只要沒有忘記,你的外婆就還在,家也還在。」
趙晚纓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感覺滿腹的愁緒一下子被澆滅,她總是被代清川的某些舉動熨帖到,嘴角微微翹起,「代先生,你說話真好聽。」
代清川一愣,與她遇見以來,對方好像還是第一次誇他。
剛剛在院子撞見她的時候,代清川想起眉心的紅痣先闖入眼帘,再往下,眼睛紅紅的潤潤的。她強硬地對他發狠,質問他。可趙晚纓不知道,她這樣子就像只萌兔子,再怎麼齜牙,在他看來都是可愛的。
此時她抿著嘴微笑,臉頰兩側的酒窩也顯露出來。
小時候的那個人也有酒窩,卻剃了光頭,瘦瘦小小地身體縮在他的懷裡,對代清川說自己得了癌症可能活不長了。
代清川無數次地想像,她長大後會是什麼樣子?如果她能順利長大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