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頁

2023-09-11 16:39:39 作者: 硯古
    一筆一划。

    一字一句。

    摻合著血。

    揉雜著淚。

    有萬千的冤屈在心,有萬千的傲骨在身。

    ——縱墮我入地獄,又有何懼!

    滿壁的血字鋪向了整個井壁上,打落下來的月光只照見了斑斑一隅,卻已然是觸目驚心令人震驚不已,光影交晃,那月光正照落在了她的發上,落入了她的眉心之中。

    李詩情低咳著以一隻手撫在了心口之處,銜著血倚在了井壁上望著那照落下來的一罅月光。

    那是連仲藻雪都不知道的密函。

    不曾公示任何人。

    因為,上面牽涉到了仲府之人,她的父親。

    在留下血字的時候,李詩情在寫下那個名字的時候有過猶豫,終是在寫下後減去了一筆勾劃了一條線,只留給後來之人進行評判審奪。

    「……咳。」

    寫完了最後一筆後,像是熬盡了一身的骨血一般。

    李詩情已是虛脫的動彈不得,再也沒有一絲的力氣,只倚著那一方井壁抬頭望著那一抹皎皎的月光,像是做盡了自己最後一切所能做的事情。

    然後。

    靜待著死亡的到來。

    披落在身上的長髮,額前的碎發有幾縷已經被汗水濕絞。

    「咳。」

    她又忍不住咳了一聲,一雙眸子寧靜的如月光一般,平靜望著眼前的這一切。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不覺得有一絲的害怕。

    無論是這漆黑的井底。

    無論是那井底一具具已成白骨的遺骸。

    無論是死亡。

    在這一刻到來的時候,除了最開始的驚慌,此一刻,她卻全然的不覺得有一絲的恐懼與害怕。

    李詩情坐在井壁邊上,嘴角尚且銜著血跡,只怔怔的望著眼前。

    眼前。

    是一席月光照落下來。

    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個穿著粉凌紗衣的女子,只看著她膚若白雪,簮花穿玉,環佩瓔珞,美貌非常,眼底更是流露著無比溫柔的光芒。

    明明是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但卻有著一種說不上來的親切感。

    「……」

    李詩情隻身坐在了井壁邊,抬著頭怔怔的望著她。

    看著她溫柔的向自己伸出了手。

    「不要害怕,妹妹。」

    她說。

    李詩情目光顫了顫,神色怔怔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看著從她的身後走出來了一個又一個的女子,或是青衣秀麗,或是白衣仙骨,或是紫色俏然,只看著她們顏貌各異,環肥燕瘦。

    有傾城的絕世,有清秀的碧玉。

    有剛烈的貞女,有張揚的巾幗。

    「不要怕。」她說。

    李詩情怔怔的望著她們,卻不知怎地眼眶中竟然湧出了熱淚,只抿直了唇,「嗯!」

    她倚靠在了井壁上。

    望著眼前這一個個從來不曾見過的陌生人。

    久久的。

    她顫巍的伸出了手,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對方的掌心之中。

    只在對視之間微微一笑。

    是啊,她不怕。

    因為她知道的,她們不會傷害自己。

    她們是和自己一樣的人。

    月光下,眼前的一切都變得了清透了起來,在兩人握住的手之中,那一瞬間好似一切都為之顛倒,只在重新睜開眼之間,眼前的一切場景在瞬間發生了變化。

    ——是草長鶯飛的三月天裡,春柳鶯啼,燕子斜飛而過。

    在那一片綠草如茵的草坪中,只看著一個又一個女孩子牽著一根細細的風箏線,歡笑著放著風箏。

    笑容綻放在了她們每一個人的臉上。

    藏在了她們每一個人的眼中。

    在陽光灑落下來的時候,她們每一個人卻都好似發著光一般明妍非常。

    無數隻風箏高高的飛在了藍天之上,有花紋美麗的蝴蝶,有纖細清秀的蜻蜓,有剪尾的燕子,有華美的鳳凰,有展翅高飛的蒼鷹——

    那風箏穿破了雲霄自由自在的飛在了藍天之上。

    高高的,高高的。

    「……」

    微弱的燭火點燃了這一片漆黑的枯井,祁青鶴久久地望著眼前這一幕,縱使他在心中做了一萬次的建樹與預想,但終歸是遠遠不見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那燭火是微弱的。

    在這一片漆黑的枯井中不住一閃一晃。

    祁青鶴臉色沉重的舉著手中的燭火走了過來,光照之下,一切卻都是無處遁形。

    他停下了腳步。

    手中的燭火微微往前一送。

    直照向了那一面讓人久久震愕的血字,看著那腥目的紅字鋪向了一整面所能勾得到的石壁上。那落下的字一筆一划盡見鋒芒,像是一把黑暗中亮鞘的刀劍一般。

    鋪面而來的是一片不願俯首的倔傲。

    ——縱墮我入地獄,我心不屈,無人可折我傲骨!

    所有餘剩下來未曾找到的遺骸盡數的被搬了出來,在重見天日之後,蓋著白布得以安息入土。在一片飛塵之中有生者的嚎啕,親友的失聲與悲慟。

    又是無數的飛塵拋散,瓦礫傾頹了一地。

    「咚!」

    「咚!——」

    那鑿車一記又一記的錘向了這座曾經不勝輝煌的府邸。

    操控著錘鑿車的工匠們臉上俱是一片激起的血性,明明是大冷的冬日,但那扳動著把手的粗壯手臂上卻是暴出了一片的汗,連同著身上,發上,衣背更是汗透。

    

     | |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