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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5:03:44 作者: 簡暗
望著這對走在一前一後心卻系在一起的男女,阿心莫名覺得好緊張,思想不由混亂起來。就在胡思亂想的當口上,阿心卻突然聽到文則和易杉的未婚夫大叫了一聲,「小心。」她便猛地抬頭看去,只覺耳邊划過一陣疾風,而那頭青青和易杉兩人正站在轉角,背後一輛夜運的卡車因為超重陷在溝渠里就快要倒下來。阿心嚇得心跳漏了一拍,只來得及尖叫,文則卻已經抱著兩個女人摔在一邊,離倒下的卡車只有半步之遙,只要晚一步,或者兩人,或者三人,都完了。
青青驚魂未定,嚇得說不出話,文則二話沒說,一把抱起她便去攔計程車。然後回頭對阿心說,「易小姐也沒事,只是嚇到了,麻煩你送她回去。」說完,計程車便開走了。
阿心看了看易杉,又回頭看了看易杉的未婚夫,他已經嚇得腳軟,坐倒在地。易杉看了看未婚夫,又看了看遠走的計程車,忽然哭了起來。不久,周圍響起來一片警笛聲,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一個警察扶起易杉問,「受傷沒?」易杉只是哭。
文則帶青青回到家,給她放了熱水洗澡壓驚,青青坐在浴缸里一聲不吭。文則給她洗好了,摸著她的臉說,「有沒有哭?」青青搖搖頭。文則又說,「哪兒疼?」青青還是搖頭,文則便抱她到床上,兩人睡在一起,都是文則說話,青青點頭或者搖頭。
後來文則也困極了,打了兩個呵欠便關上了壁燈,青青忽然說,「今天叫你尷尬了,對不起。」文則給她拉好被子,卻笑了好幾下,「傻瓜,我一點也沒覺得尷尬,再說,你那兩個朋友都是好樣的,要不真心把你當自己人,也就不會對我不滿意。平常人只會面善心惡,冷著眼看你的笑話。」
青青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又想到他來的時候換了衣服,脖子上還有血漬,於是問,「你今天做了什麼危險的事嗎?」
文則聽了,沉默半晌,青青還以為他睡著了,他卻回道,「是的,差點又坐牢了。」說完抱緊了她一些,「你放心,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讓你空等的。」
青青說,「你做了很多壞事嗎?」
文則說,「你在乎嗎?」
青青笑了笑,睡意襲了上來,她說,「我不在乎,但我知道你在乎。」
文則最敬愛的父親曾經說過,任何一個戰場的規則是,不成功,便成回憶。這句話的意思是,只要你上了戰場,那你就得有成功的覺悟。一旦你不成功了,那麼你所付出的一切,你的名字,你的人生,都將成為這個戰場上的回憶,而回憶就等於遺忘,甚至不曾存在,也等於讓你失去了意義。因為,只有功成豐碑,才可以為你的一切作為承擔你應得的罪與罰。
文則一直相信著父親的話。
八月時節,踅龍城有熱鬧的地方廟會,文則帶著青青去逛廟會,兩人兜兜走走玩得也挺高興,最後他們一起在大焚香場上香。那時,焚香場上一排排焚香台前都站滿了人,文則用打火機點燃了禪香插在香台上,然後隨意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也上了香,拜了拜,然後望著那炷香低聲說,「有消息說昊灃下月又有大動作,老謝已經被咱們抓了,現在出來的肯定是大魚,你看著辦。」
文則也拜了拜香,緩說,「具體的交易時間和地點都是即時通知的,手機是行不通了,到時我要怎麼聯絡你。」
那人從懷裡掏出一隻巴掌大的布袋扔在香台上,「你不用聯絡,只要想辦法把跟這個追蹤器帶著,這東西是特製的,可以防干擾。」
文則拾起了那個小袋子,這時忽然刮來一陣風,捲起了香台上的灰,這使文則想起一件事,於是又轉頭問那人,「李西雖然露了馬腳,但也是行動上死的,上面打算怎樣安排?」其實若不是李西被逮到了,文則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自己人。
那男人被飛灰嗆得直咳嗽,咳了老久卻回道,「他和你一樣都是被選了盯昊灃的,但他不得用,昊灃不親近他,這次的事,他一半有功,抓了老謝,還有一半只怪他沉不住氣。」那人說完,從包里一掏出只煙來抽,然後對文則說,「他的檔案,已經消掉了。」言下之意就是李西混在黑社會,死在黑社會,跟警局沒有一點關係。
文則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可他是個警察!」
那男人回頭望了文則一眼,神情冰冷莫測,「他為了取得昊灃的信任,殺過警察。」話畢,他兩指夾著煙將菸灰彈到香台上,對文則說了最後一句話,「他不像你。」
那人說完話,不消一刻便消失在人海中,文則回望著香台上一排密密麻麻的禪香,承載了無數人的祈禱。文則不知道,這世上究竟有多少祈禱其實只是一種奢望。
此時青青站在一邊,卻只拉了拉他的衣袖說,「阿則,我們回家吧。」
九龍有條規矩,祭兄弟不祭女人。兄弟死了,那是大家的事,女人死了,則是私事。在九龍,除了現在的澀七,從前從未有過能代表大哥的女人。但澀七自己卻不想改變這條規矩,澀七說,我要死了,只想灃哥一人來送。
初秋,銀杏樹葉熙熙攘攘鋪了固陽湘山小路上一大片的,時而被風捲動,時而又被人踩在腳下。澀七在昊灃的半山別墅請了青青來玩。青青出門時,文則說,你過去了也不必感到害怕,她只是還信不過你,想觀察一下而已。青青說,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