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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5:03:44 作者: 簡暗
文則怔了一會兒,轉身坐在自己床上,一點也不想說話。他腦子裡在想什麼,自己都已經弄不清了。萬亦寰瞥見他的眼睛又傷著了,心情大好,忽地一巴掌賞在禹蠟臉上,把禹蠟打下了床。文則和阿亞都不想管,也懶得管,人在外,自己沒骨氣,更值不得別人來同情。
禹蠟心裡怨憤,卻不敢發作,呆了半天,悄悄從地上爬起來挪到了文則床邊坐著。
萬亦寰一怒,吼道,「狗蛋,給我過來。」
禹蠟緊緊抓著文則的床單,臉上給打得血絲絲,又腫又紅,哪裡肯過去。
萬亦寰見機發作,跳下床對著文則道,「媽的,老子不惹你,你倒惹起老子來了。」說著就扯下床頭的毛巾走了過來。禹蠟見成功轉移了萬亦寰的注意力,趕緊躲到一邊,坐山觀虎鬥。文則心裡煩亂,一點也不想理他,可阿亞就不同了,個子瘦瘦的,照樣撲過去抓住萬亦寰手裡用來勒人脖子的毛巾。阿亞論力量論體格都不可能是萬亦寰的對手,不過他就是一副不怕死的擰勁兒,每次都弄得萬亦寰沒辦法,無非是揍他一頓,可也搞得自己頻頻給獄長扣分和接受強制教育。
萬亦寰和阿亞打架已是這一年來的常事,每次打起來,外頭的人總會大叫著起鬨,原因當然不光是看看熱鬧這麼簡單,其實他們也是在提醒警察有人打架。畢竟,看人干架是種樂趣,可要真是乾死了人,這一區的犯人和警員都會有大麻煩。
果然,沒一會兒,警察便來了,框當框當敲著欄杆,老遠就在吼,「打吧,打吧,再打就把你們全都抓去管制!恩?打吧,打個夠聽到沒?媽的,就沒一天安分的!」
萬亦寰見警察來了,立刻就放了手,從文則身邊經過時,又藉機狠狠踢了文則一腳。文則沉著眼,忽然站起來,咫尺之間攔住萬亦寰。萬亦寰兩眼一瞪,竟然有些不可置信。
這一年多了,那是任憑萬亦寰怎麼挑釁,文則也很少動怒,最多只是自衛,他從來就沒有主動起過事。唯一一次鬧凶了是上兩個月在澡堂里,警察安排他們八個人一組進去洗澡。八個人豎著進去,四個人橫著出來,筆直送到了急救室里,其中三個是萬亦寰的人,一個是阿亞。這洗澡還能洗得乾淨?他們全身都是傷,血,和唾液,骯髒得不能再骯髒。那次的事弄得萬亦寰和文則同時關了一周禁閉,並且強制接受心理教育。不過話又說回來,要不是那次事情鬧大了,誰也不會知道文則這人只是面相斯文而已,若是真動起手來,一樣心狠手辣。說他扮豬吃老虎也罷,深藏不露也罷,總之,文則並不好惹。萬亦寰自己倒沒因此就怕了他,只是,那些曾跟著他一起搞文則的人卻開始默不吭聲,因為大家都想看看,兩虎相爭,誰勝誰負。從這個角度來說,其實萬亦寰也只是個孤立無援的土牢霸兒,在這牢房鐵欄下,打打架,鬧鬧事,就算搞出了點名堂,打老實了幾個爛卒子,那也都只是逢場作戲,沒有一人會是真兄弟。
文則沉著眼盯著萬亦寰,少有的怒氣令他呼吸急促,萬亦寰也料不准他會不會出手,因為警察就在門口看著他們。文則的左眼特別紅,正是之前讓血給染壞的,然而,也就是那隻眼裡,迸發出一種忍無可忍的憤怒。
「文哥,住手,警察在這兒!」阿亞也沒想到文則會突然變得易怒,一見情況不妙,便趕緊將他往後拉。
萬亦寰也不想在這時候搞架讓警察白揍一頓,也退後幾步,回到了自己床邊坐下。總有一天,他覺得文則和他得拼上一場,不知道為什麼,萬亦寰總有這種衝動。這不光是因為文則是昊灃的人,更因為文則讓他看不透,也看不懂。
警察見他們都安靜下來,只當是賣了乖,在門邊徘徊一會兒,終於晃頭離開。
阿亞於是蹲在文則床邊,一臉的莫名其妙,「文哥,你今天是怎麼了?」
文則抬頭,見阿亞臉上舊傷未愈,新傷又至,恍然覺得這才是現實。沒一會兒,他伸出手揉了揉阿亞的頭髮,低道,「你小子別再搞事了。幾條命夠給人揍的,不是說好等出獄了,一起去跟昊灃要個店子做做,過點舒坦日子麼?」
阿亞聞言,頓時紅了眼睛,揪著文則的褲腿道,「文哥,我是個傻子,可傻子也知道什麼是好壞。我就信你。用老大的話說,你是個用心的人,不講沒良心的義氣。以後就算出去了,我也還是要跟著你。我那樣傻的不知道能幹啥?以後你叫我幹啥我就幹啥。」
阿亞說著就掉起了眼淚,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其實不是那麼簡單。會哭的未必不是好漢,文則向來喜與性情中人結交,跟了昊灃以來,文則看過太多會哭的兄弟,只是那哭,卻哭得叫人相信。瞧著阿亞這樣子,文則的眼神變得複雜,不知是在想什麼,他僵靠在被子上,背對著阿亞,只回了句,「傻小子!」
若說同一個世界的人都鬧不懂文則心裡的念頭,那麼青青呢?她就能懂嗎?
儘管青青在監獄做輔導已有四年,但她並不了解實質上的監獄生活。即使是從文則的眼裡,她也讀不出任何信息。
正式的聘用和約擱在桌上,白紙黑字,決定著青青的將來。可這時候青青卻靠在沙發上發呆,直到廚房裡咕嚕嚕響,飄出了股糊味兒,青青才猛地回神,連跌兩下衝進去關掉煤氣閥,廚房裡的燈壞了好幾天,青青只好摸著黑把煮壞的皮蛋瘦肉粥端了出來。幾年來她獨自一人住著200坪的房子,所以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這房子對她來說都有些太空曠。青青把粥放在客廳里的大茶几上,取了只小勺一口一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