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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5:03:44 作者: 簡暗
阿水嚇得鼻涕眼淚齊下,勉勉強強道,「雷子,好久不見。來這兒消費?」
雷子眯起眼,持槍抵得更重,只道,「阿水,灃哥你也敢動,不是早該想過今天?」
阿水知道雷子來了,事情必然穿幫,自己已是鐵板訂釘,死路一條。想著便兩腳發軟,一屁股坐到地上,抱著雷子的腿痛哭,「雷子你也知道,老爺的兒子大了,早就想接管咱們的生意,可是那些跟著老爺打江山的舊部都退了,生的兒子個個一上來就跟了昊灃,現在場子裡里外外都聽他一人說話,再這麼下去,龍家可就完了,老爺子實在是沒別的辦法,只有這麼一條路!這真不關我事兒,我不過是聽命行事,自己一點做不了主!」
待他說完,雷子並未答話,暗處卻傳出一聲嗤笑。阿水探頭一看,正是昊灃從後面過來,昊灃五官輪廓很深,雙眼炯炯有神,目光卻極其冰冷。他不說話,當然也沒有笑,只把一手帶上膠套,才對阿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我!」
阿水驚得直往後退,昊灃大手卻蓋上他臉,月色下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待昊灃鬆開手,已然剜了阿水兩眼。後面紅店的小姐們聞聲跑出來,只見昊灃立在屋影里,如同妖魔。他卻閒轉過身,對著最近的一個小姐道,「看到什麼了?」
小姐嚇得渾身發軟,趕緊回道,「我什麼也沒看見!」
昊灃點點頭,燒了手裡染血的膠套,又從口袋裡抽出一隻手帕擦拭,邊擦邊抬頭一笑,覺得這夜甚美,月色皎皎。
昊灃離開,雷子跟著,走時在阿水身上補了兩槍,只見的幾個血窩子濺了一地紅。阿水倒在紅燈區的深處,小姐們紛紛出來圍觀,然後又沉默離開。沒有人報警,老鴇們也緊緊關上了大門。那熱鬧的小路,頓時寂寥。
人人皆是扛著一條命走一條大道,其實曝死街頭,不過是有眼無珠。而人生本身就是一種賭博,沒有看準,壓錯了,就得付出代價。
說到這個踅龍城,其實是個有百年歷史的老城,不過直到本世紀初它還是法國殖民地。因此城裡許多有些年歲的建築都是仿法國哥德式風格建造的,尖尖如塔的屋頂,整齊劃一的拱門拱窗,滿街並排的宮廷式路燈。放眼一看,只覺觥籌交錯中帶著亦真亦幻的迷離,尤其是在雨季。此外,踅龍警局最初也是由法國人建立的,他們改造了一個前朝時的翰林院,將它變成了管理中國人的指揮中心。在二戰結束後,經過了多次重修和整頓,它便成為踅龍城的中央警察局,保留著過去的姿態,淹沒在蓬鬆大道上。若不是時有警車呼叫著出入,人們常常會都會忘記,這裡有一個警局。
光敞敞的審查室里什麼都沒有,這當然是怕犯人無所不用其及地反抗。稽查科科長宋遠煩躁地坐在桌邊,身旁是一起錄口供的警員余照天,余照天也很煩,咬了兩下筆桿子,便猛地拍案而起,抓住文則的衣領道,「你到底說不說?」
文則任他楸著領子,目光沉滯,什麼也不說。
「車裡的就是昊灃,對吧!」余照天面紅耳赤,見文則除了沉默還是沉默,不由怒火更熾,「我告訴你,我們已經掌握相當的證據,不要以為你把什麼都擔下來,就能替昊灃脫罪。我們照樣可以抓他!」
文則聞言冷笑,「去啊,去抓啊!」說完又吸一口煙,「讓我瞧瞧警察多能耐!」
「操你媽!」余照天一拳打過去,文則跌到地上,嘴角流出血,他扭頭就朝那警員啐了一口,叱笑道,「去啊,你媽的現在就去啊!去啊!怎麼不去了?啊?怎麼不去啦?孬種!」
余照天氣急敗壞,正要撲上去,一邊的宋遠卻開口了,他隨手將口供向前一推,「文則,如果你非要替昊灃頂罪,就有可能被判死刑,就算不死,也是坐天牢坐定了!這樣也無所謂嗎?」
文則坐起來,撿起煙咬在嘴裡,緘默不語。
宋遠又道,「要真是考慮好了,你就簽字吧!」
文則看著那本薄子,竟然眼一眯,毫不猶豫簽下自己的名字。
宋遠看著口供薄上兩個字寫得飛揚跋扈,忍不住嘆了口氣,搖頭道,「你這是何苦?為昊灃這種人值嗎?」
文則卻把口供薄甩給宋遠,「那又怎樣?滿意了就滾!」
文則軟硬不吃,宋遠和余照天沒辦法,只得怏怏出去。兩人走到辦公室,幾個同事便衝過來,七嘴八舌只問一件事,「怎麼樣?他肯指認昊灃嗎?」
余照天一把把口供薄砸到地上,怒道,「指個屁!又白幹了!」
話畢,辦公室一片安靜。年來為了抓昊灃已經有兩個同事殉職,還沒算重傷住院的。死去的人可說盡責盡忠,俯仰無愧天地,可活下來的只要還是條漢子,那得有多少不堪和不甘?便是這樣,他們有時也不明白,維護正義何以如此艱難?
余照天性子急,如今白忙一場,自然無法接受。他又不喜歡沉默,便惡狠狠撂了幾句話,也不知是要跟誰撒氣,甩門便跑出去了。
宋遠只得撿起口供薄,扔到桌上,瞧著面前一片茫然的同事,苦笑道,「算了,由他去吧,自從阿沿殉職,局子裡都沒人跟他作對了,沒有對手,那寂寞是適應不來的。」
幾個人聞言,心中也不是滋味,只好點點頭,陸續回到自己位置上。一人卻忽然抬頭問,「頭兒,昊灃身邊的線人又斷了。要不要再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