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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3:37:55 作者: 蘇格蘭折耳貓
    正當梨花開滿天涯(70)

    孟憲沒回文工團,而是直接回了家。

    父親孟新凱不在家,跟著軍區後勤部的一個領導去了南方某城市開會出差。只有母親田茯苓,她看見孟憲紅著眼睛進來,嚇的扔掉手裡的針線活,急切地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孟憲知道,回家並不是一個好選擇。可她已經無處可去。

    她抹了把眼淚,壓下哽咽,聲音有些沙啞地對母親說:「我,跟戰友吵架,就回來了……反正,今天也沒什麼事……」說著,淚水又要掉下來。

    她很想把所有的委屈說給母親聽,但她也知道母親承受不起。也不想哭,但心裡實在難受。

    田茯苓放心了一半,但看著女兒哭紅的眼睛,心裡也不舒服,忙追問著是否被欺負,是否挨了打。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她又有些不明白女兒怎麼能哭成這樣,但也沒有再問,只是安慰著孟憲,輕拍著她的背。孟憲靠在母親懷裡,默默垂淚。

    她其實也說不清自己怎麼了,好像過去幾天所有的委屈都在沉澱,只為在今天找個契機,全部噴發出來。她不願意承認,這個契機,就是周幼棠。

    孟憲打心眼裡由衷地恨自己。周明明的魯莽,陳茂安母親的羞辱,唐曉靜的試探,楊政委的批評,戰友同事的譏諷不屑都沒能擊垮她。而他周幼棠只用了區區幾句話,就讓她亂了陣腳,哭的如此狼狽。要說她對他有什麼期待嗎?沒有,她甚至都沒想過要告訴他。因為——就怕聽到這樣的話!

    孟憲低下頭,雙手捂著臉,背後瘦削的肩胛骨,微微聳動著。

    因為這一晚的哭泣,第二天早上孟憲起來照鏡子的時候,眼睛有些紅腫,用熱毛巾敷了敷才有所好轉。

    田茯苓看女兒的樣子,想讓她再在家休息一天。孟憲搖頭拒絕,她雖然臉消腫了,但手腕上還有傷,怕一時不備被母親看見。而且,只是吵個架,再待下去難保母親不會起疑。

    出門的時候天色尚早,趕到文工團的時候天邊已染上了一抹亮色。孟憲無心欣賞這清晨特有的美,她低頭邁著匆匆的步伐往團里趕,在距離文工團大院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看見了那輛掛著總參牌照的車。

    孟憲沒想到他這麼早就過來了,看來應該是專門等她的。她轉身想躲,但車上的周幼棠已經瞧見了她,直接打開車門下車。

    「孟憲。」他叫她的名字。

    孟憲渾身有些僵硬,站在原地沒動。聽見身後響起的腳步聲,心跳越發的快。

    周幼棠看見她僵直地杵在原地,就知道她是還在生氣。當然,他現下也沒什麼好氣,昨晚他開車去了軍區文工團,等了近一個小時才猜著,她可能是回後勤部大院了。知道他可能會過來,她就先行避著他。

    他緩步上前,低頭看她:「幹什麼去?瞧見我就躲?」

    孟憲發現自己不能聽他的聲音,鼻尖一酸,眼眶就迅速集起了水汽。

    周幼棠看她眼睛泛紅,心也就軟了。

    「上車。」他說。

    「不用。」孟憲嗓音低啞地拒絕。

    「怎麼不用?」周幼棠看著她反問,「找個地方,讓我好好看看你。」

    孟憲眼淚險些掉下來,幸好又憋了回去,但腳下還是沒挪步。

    周幼棠打量她一會兒,但她沒有鬆動的意思,便說:「也好。我腿腳不好,但你要是願意,那咱們就在這兒。一會兒人多了,一瞧一個準兒。」

    孟憲身體輕顫了下,她想這人怎麼這麼討厭。

    她抬頭,瞪他一眼。卻發現他用來注視著她的雙眼,幽深莫測,仿佛在隱忍。

    孟憲一愣,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

    周幼棠帶著孟憲去了一個她想不到的地方。總參大院,他辦公室。

    時間還早,又是周末,整棟樓靜悄悄的,連在外間的通信員小劉都還沒來。

    周幼棠直接領了她進裡間,順手就把門關上了。屋子裡只有兩個人,孟憲瞬間又緊張上了。

    「坐。」周幼棠指著沙發示意。

    孟憲又說了句不用,一副隨時要走的架勢。

    周幼棠也不強迫她,倒了杯溫水給她:「先喝點水,嘴都幹了。」

    孟憲抿了下唇,沒有接。可她這邊不接,周幼棠也就那麼一直拿著。最終比不過他的定力,她敗下陣來,接過來一口氣喝掉,結果因為喝的太猛,嗆的她開始咳嗽,咳的紅了臉頰和耳朵根兒。

    周幼棠垂眼看著她,見她咳的實在厲害,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孟憲一個警醒,往後退了半步。周幼棠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臉上。

    「消腫了?」他的聲線和緩平穩。

    孟憲:「……」她什麼也不想說,這會兒只覺得難堪。

    周幼棠忖度著她的表情,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頰。孟憲下意識別過頭,用手捂上自己的臉頰,餘光注意到周幼棠微微變了臉。他捉住了她的手腕,瞧見了上面的傷。

    「這是怎麼回事?」

    「我自己弄傷的,不小心。」

    「劃傷的。」他審視著傷口,語氣篤定。

    「樹枝劃的。」孟憲答,把手抽了回來。

    手裡面落了空,周幼棠卻並不在意她的態度,他從柜子最下層的抽屜里取出一隻藥膏:「傷口有點深。把衣服捋上去。」

    孟憲一直讓自己儘量鎮定,但這會兒有點撐不下去了。她很不想在他面前提起那一巴掌或是為此受的傷。哪怕說點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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