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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1:28:23 作者: 孟五月
「是我。」葉緋詫異,「怎麼了?」
「您跟我來一下。」
葉緋跟著過去,這殯儀館很大,有一旁的專門的議事區,男人打開公文包,自我介紹說,「我是趙老太太的遺產公證員。」
「……」
「趙老太在2016年那會,在精神狀態良好的情況下定的遺囑,將槐三胡同里的四合院贈予您,文件已經簽署好了,趙老太說在床頭櫃那裡,給您留了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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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緋被公證員帶過去,很老的槐三胡同,她也是這會才知道,這條巷子裡住的都身份不凡,政府也常常讓人來探望這些老人。
這一條槐三胡同,前面是居住的四合院,後半截都是一些臥虎藏龍的雅舍茶苑,有人說,以前這裡也是有戲台的。
多少古樓紅牆,又葬著多少悲樂事。
四合院似乎荒廢了許多,院子裡有些雜草叢生,牆角的水缸里水蓮已經長得很大了,不知道是否是雨水,有些渾濁,顯然很久沒人住了。
公證員帶她去臥房,有些老舊的木桌上,放著一封落了灰的信。
豎著的瘦金體,仿佛蒼柏。
高材生:
人老矣,與親人疏遠,倒也念及你那些日子送來的鱸魚。
我認為我一生都是可憐人,不幸的包辦婚姻,不幸的幾十年,後半生連個來關心我的人都沒有。
你是個好孩子,我不願讓你再經歷一次不幸,這大概是我能為你做的一點事,算是回報你送的那幾條鱸魚。
這房子,曾經是我的嫁妝,送給你,做你的嫁妝,在燕京舉目無親的,我要活著,我就去送你出嫁。
要是你願意,等我走了,有空來給我送一束玫瑰花,要紅色的。
——趙氏,碧城。
她的丈夫一生都沒有送過她一朵花,她見過他捧著一束玫瑰花送給那個法國女人,她還要問,那是什麼花?月季?
別人告訴她那是玫瑰花,她嗤笑那是個洋名字。
厭惡了一輩子玫瑰花,生前無人送,死後獨獨盼。
公證員接了個電話後,跟葉緋說您先看著,我先去忙點事情,不等葉緋回,他就先走了。
那天葉緋站在四合院子裡,沒來由地心酸。
黎羨南給她打了電話,她哭著說,「我明明就是舉手之勞,給她送了幾條鱸魚,就這一點點事情,我沒想到她一直記掛著我,要是早知道,我在港城的時候多給她打幾通電話關心一下她……」
那天黎羨南在電話里,也跟她講了一段,從未曾告知過她的事情。
那年傳聞謠言說黎羨南要跟別人聯姻也不是空穴來風,是趙西湄叔叔家的女兒,只是趙家單方面提了一嘴。
這是一件大事,自然要告訴老太太,結果老太太死命不同意,以死相逼,不許人同意,要是誰敢聯姻,她就死在那裡。
大家都覺得奇怪,當時是當玩笑說的,甚至於黎羨南本人都是後來才知曉。
所以當黎羨南告訴葉緋的時候,葉緋突然明白了那封信里的意思。
——你是個好孩子,我不願讓你再經歷一次不幸,這大概是我能為你做的一點事,算是回報你那幾條鱸魚。
她臨過世前,是想要跟她說這件事吧?一直在尋她。
她是個很悲慘的老太太,卻又一生好強,縱然趙西湄的爺爺萬分想要離婚,她背負了太多,卻又不能離婚,於是獨自一人守著這方小天地,老了連個關心她的人都沒有。
那明明就是葉緋的舉手之勞,卻被她掛念在心上,仿佛要對她回報。
僅僅是她的一點舉手之勞而已。
有句話怎樣說,有些人,是老天都在幫你。
有些姻緣,冥冥之中,連一個只見過幾次的老太太,都在冥冥之中幫著她。
蝴蝶效應好似在很多年後才引發了第一場海嘯。
她在那個冷冽的冬夜遇到一個人,遇見了一個陰差陽錯的房東,她只是送了她幾條鱸魚,卻也不想那是趙老太生命中為數不多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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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的12月31號,距離黎羨南回來還有最後幾天。
蒲樂生到底是回了燕京,說是受不了港城那緊張壓迫的生存環境,說畢竟年齡大了,別這麼逼自己了
那天蒲樂生做東,請他這幾個得意門生一起聚個餐。
葉緋對蒲樂生始終有一份恩情在的,畢竟當年繼續讀書,都沒少了他鼓勵。
如果真有千里馬和伯樂這說法,蒲樂生就是她學生生涯的第一個伯樂。
蒲樂生的飯局定在了一個素食米其林餐廳里,這地方是個大型四合院,四進院,幾層幾層小樓香榭,一條青石磚鋪著直挺挺進來,兩邊是裝飾用的白色砂礫,院子一角做了水池,裡面養著不少錦鯉。
包廂也是環境雅致,房間很大,通透玻璃,將中式和現代結合的設計,棕木點綴,幾個素淨花瓶里插著白色的梅花。大廳中央有豎琴表演,聲音裊裊流動。
去之前,葉緋跟黎羨南打了個電話,這幾天她心情有點差,是因為趙老太過世的事情,讓她整個人難過了好幾天。
「去換換心情吧,我送你個東西,過兩天到。」他語調聽著有點閒散意,卻也真的安撫。
「你要送什麼呀?」葉緋問他。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那天葉緋其實不是很想去,但是也沒多少朋友能叫出來有什麼娛樂活動,因為趙老太去世,這幾天趙西湄他們忙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