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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1:28:23 作者: 孟五月
葉緋偏頭問他,「我聽說十五有花燈,去不去看?」
「行啊,陪你去。」黎羨南答得理所應當。
回了西郊,推開門,半面牆都堆著鬱鬱蔥蔥的繡球花,準是讓人早上換的,繡球嬌氣,在這零下里一兩天就蔫了,這花特能喝水,之前看有人醒花,一大扎全都泡在水裡,非常麻煩。
茂密的半面牆繡球花,已經開了多少天。
黎羨南早給她備了早飯,昨天問她想吃什麼呢,也不說,黎羨南回頭想想葉緋的口味,她好像沒什麼特別喜歡的,黎羨南不喜歡做選擇,細細一想兩人單獨出去吃的館子,讓人把幾家店的招牌菜都送來了。
密密麻麻擺了一大桌。
人一生病,懶了好些,剝那隻蟹腿怎麼都打不開。
黎羨南從她手裡抽過去,輕輕鬆鬆給她剝開,白嫩的蟹肉擱在她面前的小碟子裡。
葉緋抬起頭,黎羨南坐在她對面,讓她想到兩人頭次見面的時候,很多細節都記不太清楚了,就記得那會他也是如此,素來矜貴的一雙手給她剝蟹。
黎羨南給她沾了沾薑末醋,有意跟她找話題,「再明年畢業了?」
「嗯,就畢業了。」
「我看趙西湄那辦公室弄差不多了,你重心找好,別全撲她那兒去了,該上學還是上學,網際網路這東西,風險大的,學位拿手裡,起碼是你自己的王牌。」黎羨南又說,「萬一以後跳槽呢,現在燕京這學位越來越不值錢了。」
葉緋古怪看他一眼,「你給我上課呢?」
黎羨南笑,又剝一白蝦,「盼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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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時,葉緋這場感冒好的差不多了,手機陸續有學校群里的消息,正月十六開學,大三下半年幾乎也沒什麼課,課時很少。
趙西湄也跟她約時間,說辦公室設計差不多了,問她什麼時候有空。
葉緋一一回了。
黎羨南不催她,葉緋慢悠悠下樓。
黎羨南在院子裡站著。
客廳那一隅被辟成向日葵花田,鬱鬱蔥蔥的向日葵開著,房間裡漾著一些清新的味道。
院子裡大片大片的繡球花。
分明這個冬天還沒過去的。
黎羨南的身影也融上了一些溫情的顏色。
那會出門到地方,是燕京紅螺寺燈會。
這樣的紅磚牆古剎地天生適合做這些東西,枯木古樹上都畫著宮廷燈籠,吊稍都滿是喜慶的顏色。
那會人說什麼?紅螺寺求姻緣的。
燈會坐在這,來的還真都是一對一對的情侶夫妻。
紅螺寺山水環繞,郁蔥古木,氣勢恢宏沉寂,也是燕京馳名中外的古剎佛門。
葉緋跟他手挽手走過一條迴廊,夜幕降臨,星點的紅燈籠亮著。
葉緋笑起來,說像不像古代什麼王侯成親的時候,府邸都這樣。
黎羨南睨她一眼,葉緋好像終於精神一點兒,長發柔順的披在兩肩,不施粉黛的小臉乾淨,一雙眼睛被碎光點亮,仿佛波漾點點桃花。
黎羨南跟她往前走,大雄寶殿前兩棵巨大的銀杏木,人們說像珠聯璧合的夫妻,於是又叫他們夫妻樹。
眼下,夫妻樹前也墜了好些燈籠。
這邊人少,後面就有古廟大殿,香火裊裊,偶爾有披著僧袍的僧侶路過。
葉緋說,「夫妻木是不是到處都有的?我記得我們那廟裡也有兩棵銀杏叫夫妻木的……」
是夫妻木,還是這求姻緣的姻緣寺讓他亂了點兒分寸?
葉緋生病那晚睡的一點都不踏實,她哭了兩回,醒來大概是不記得了。
黎羨南細聽,只聽見她隱約在說家。
葉緋從來沒跟他要過什麼,其實黎羨南能看透那些心思,感情和物質,總得圖一個吧?不圖物質,圖的是什麼?
她眼裡那些明晃晃的喜歡,跟他說黎羨南我喜歡你的時候,虔誠的好像把一顆心捧給他了。
葉緋拉著他繼續走,其實她不太認路,後面是被黎羨南帶著走,反正兩人也沒什麼事情做,結果黎羨南帶她走的地方人漸漸更少,花燈都不見了。
「黎羨南,你帶我去哪兒呢?」葉緋被他拉著手往前走。
前面的牌坊提著字:觀音路。
紅螺山以求子求姻緣聞名,觀音路上有三十三座觀音像,七百多級台階。
晚上的觀音路空無一人。
黎羨南是瘋了,拉著她走完這七百多級台階,路過三十三座觀音像,站在觀音寺的頂端,俯瞰著下面隱約的花燈。
他三十二年從未拜過一次佛,連許願都懶得許一個,他要什麼有什麼,這隆冬天撿回的一朵兒溫室里的洋牡丹,讓他盼著時間永遠駐足在冥冥冬夜裡。
她披著一襲白色,站在他原本枯寂的院子裡,撿了樹枝在下面寫他名字。
冬夜的大雪是白茫茫的紙,她就是那張白紙上最斐然的詩。
黎羨南把她抵在觀音寺的廊柱前,紅塵間花燈盞盞,她是人間最驚鴻,半點都不平庸,他就這麼一朵嬌嫩的洋牡丹,不是玫瑰,不是牡丹,是繾綣溫存柔軟的洋牡丹。
他也期盼著洋牡丹開在西郊,從春又到冬。
黎羨南吻她,好似纏綿人間風月,攜著春雨情絲,風動心也亂,這一生山高水遠,想起葉緋,就讓他覺得後半生都柔軟,仿佛萬古長夜終有明燈一盞是為他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