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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1:24:18 作者: 歸荼
    但其實他並不那麼期待找到程宇。即使不是親生父親,他也會把程曉君好好撫育長大,並私心裡覺得除了自己以外,沒有人會對程曉君這麼好了,交給誰他都不放心。

    「又提他。」任明堯不滿道,「現在你的時間是我的。」

    他連程曉君的醋都吃。程識笑著哦了一聲,「那提什麼?」

    這次任明堯沒立刻接話,沉思了一會兒才叫他,「程識。」

    「嗯。」

    「之前我說喜歡你那樣的話,你是不是聽著覺得特別虛?」

    程識頗有些意外,停頓了半晌才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來。任明堯的手溜進他的睡衣下擺,捏他腰上的軟肉,接著說,「那我得怎麼辦啊,不說喜歡你還能說什麼?教教我吧,程識老師。」

    程識悶在他胸前,為他的高瞻遠矚和未雨綢繆不由自主地感動,嘴邊卻還在說,「怎麼這種話都還要我一口一口地教啊。」

    他聽出任明堯是把今晚鐘魚在飯桌上說的那些話聽進了心裡。

    人的性格很複雜。他就是個極感性又極理性的人。他的感性讓他很容易被打動,而他的理性又讓他難以輕易相信那是真的屬於他的。

    習慣性地胡思亂想大概真的來源於人格的缺陷,他也很鬱悶,知道想太多是無益的且只會讓人難過,只是真的難以控制,也不知道能有什麼方法改善自己的性格。

    他確實想過,任明堯說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可能潛意識裡是為了彌補當年的遺憾。等什麼時候覺得補夠了,曾經的遺憾都得償所願,就會把他丟掉。但他不會傻到真的說出這種會引發家庭危機的話,只能埋在心底悄悄地不安。

    在今晚的契機下,任明堯似乎察覺到了那些不安。他不願意也不會當那個被所謂的「性格不合」磨光了耐心最終選擇放手的男朋友,「你就當我是個傻子,教教我吧。教我點你喜歡聽的。以後我好順著解題思路多加練習。」

    「那就說——你要陪在我身邊,永遠、永遠、永遠都陪在我身邊。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放棄我。」

    程識說著說著也來了興趣,「你說說看,練幾句我聽聽。」

    任明堯認真道,「我永遠都陪著你。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健康還是不健康……我忘了後面是什麼。但是無論發生什麼,我永遠都陪在你身邊。」

    悅耳的聲音配著悅耳的話,近在咫尺的距離,這樣溫存的深夜裡,簡直是絕佳的精神享受。程識眯起眼,舒服得嘆了口氣,「真好聽。就是有點肉麻。」

    「不相信嗎?」

    「我不知道。」

    任明堯說,「以後會讓你知道的。」

    他不覺得這是個無解的事。就像他剛升高中的時候,成績也就勉強夠這個二本線,後來不還是為愛考清華了。他最討厭面對的是無能為力的局面,可在這件事上他能做的還有很多,因此把鍾魚的話聽到心裡也不怎麼慌。

    「我們不用著急。」

    任明堯捏他小肚子的手掉了個方向,又去撫摸他的背,好像非得這樣動手動腳的才能確定他真的躺在自己身邊,「看現在這情形,反正到程曉君上大學之前我們都沒有二人世界了。那正好,不管要磨合還是要幹什麼的,我們都有很多時間慢慢來。」

    程識閉上眼,慢慢地聽著,慢慢地點頭,「嗯。」

    「現在想睡覺了?」

    「還不是特別想。」程識喃喃地說,「想聽你講講以前的事。」

    「以前什麼事啊。」他很難得會主動提出想聊以前。任明堯問,「今天鍾魚說的那些?我們上學的時候?」

    「嗯。以前上學的時候你也是這麼溫柔的嗎?我怎麼記得你還總欺負我。」

    「誰欺負你?誰捨得欺負你啊。你一生氣,我話都不敢多說。」

    任明堯低低地笑,「他們是不是都覺得你沒脾氣,特別好欺負?那就只有我知道,你其實心裡憋著壞呢,對吧。」

    「誰說的?」

    「我說的。記不記得那天我放學去開會回來晚了,讓你一個人在公交車站等了小半個鐘頭,蚊子咬著你了。你隔天就往我礦泉水裡放鹽。」

    任明堯加重語氣,「真的很咸。」

    「整個球場都過來嘲笑我,問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只有我知道是你乾的,還怎麼追究啊,硬著頭皮敷衍過去得了。」

    程識沒親眼見過那場面,但聽著他的描述,笑得床墊都在震,倒也不否認,「晚上公交站的蚊子個頭很大,咬人又狠。癢死了,又癢又痛。」

    「我知道,怪我。」

    任明堯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能回到那個時候就好了……回到那個時候,你怎麼整我都行,我把整瓶水喝完都行。」

    程識靜靜地聽著,沒有回答,直到困意上涌,臨睡前才抱著他輕聲地說,「可是我不想回到小時候。」

    「我還是喜歡長大。長大了之後,遇到的都是好人。」

    「也能遇見你。」

    **

    和任明堯戲劇性的重逢之後,程識做夢的頻率很高。

    他經常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像命運的手操控著,世界給他開了一個玩笑。或許這一切本身就是個不可及的夢,他醒來之後發現自己依舊躺在一個人的小出租屋裡,整顆心都像被丟進榨汁機里攪碎。

    可是當他睜開眼睛,背後傳來的觸感是真實的,熟悉的聲音裹著困意和一個無意識的吻落在他頭頂,「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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