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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9:58:16 作者: 小央
    學生時代,他們總是在一起。總是如此。

    聶經平對南舒雨百依百順,這絕對是助長她挑剔的重要因素。她發脾氣,他全盤接收;她下命令,他儘量去辦;她大笑,他也稍微笑笑;她大哭,他便把手覆到她肩膀,俯身低低地說:「你想喝點什麼嗎?」

    她的確會想喝一點沖淡的熱威士忌。

    值得一提,南舒雨的另一個缺點是偏執。她自己不認為這算什麼,南舒雨的頭腦算不上頂尖聰明,至少不像她那位八歲就在一起的男朋友。高中的保送獎,她是憑出版了一本西班牙語小說加的分,當時還參與了網際網路投票,得票低到她否認自己知道此事。天資上的欠缺,必須靠蠻力來彌補——她始終是這麼認為的,也時常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正因為誤打誤撞還能過關,導致自尊心堆積得越發高,末了到不輕易接受違抗的地步。

    大家難免對她會有怨言。

    也有朋友會私下對離她最近的聶經平說:「你一定很不容易吧。」動機是挑撥還是單純嘴巴閒著尚未可知,但聶經平從未流露任何不滿,一次也沒有。就算南舒雨在發現他們在議論自己後大發雷霆離場,聶經平也只默默彎腰撿起她丟下的真絲手套,回頭向諸位道了晚安才走。

    他們感情很好,所有人都會這麼說。

    也可以說般配。畢竟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同樣很難得。

    敬請理解,老夫老妻尚且有倦怠期,更別提從八歲開始就要開始衝擊金婚銀婚鑽石婚的年輕男女。

    大學時,聶經平和同班同學漫步校園外。跑車飛馳而來,降下車窗,露出南舒雨那張被墨鏡遮蓋大部分的臉。

    「她是誰?」她冷冰冰地問。

    「哦,舒雨。介紹一下,這位是……」聶經平沒能把別人的名字說出來。

    南舒雨把他被折斷的高爾夫球桿從車窗塞出來,一根接一根,有點倉促和狼狽,但她仍刻意展現出氣定神閒:「我可以給你自由。捆綁不利於長久,你說是吧?」

    聶經平有過一段不算長的停頓,他望著她:「舒雨?」

    「但是要相互報備,沒問題?」

    他笑了一下,她權當做答應。於是跑車疾馳而去。

    南舒雨難受得要命。

    假如聶經平真的發女生的照片給她看,順便聲稱那是他的情人,那她一定會傷心至死。南舒雨承受不了,光想像就心碎了。她問過他的初次性體驗,他不假思索就說了,在初一,對象是他的家庭教師。她嘆了口氣,他卻一點也沒察覺。

    他們無數次那樣靠近,呼吸對方的呼吸也習以為常。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天造地設的情侶,young& rich& beautiful。但現實是她把男人的照片給他看,答應其他人的約會,他也只點點頭,甚至笑一笑。

    南舒雨捧住聶經平的臉,迫使他看向自己。她吞咽了字句,隨即問:「你愛我嗎?」

    他看著她的眼睛:「不是早就決定好了嗎?」

    「你愛我嗎?」她親他的嘴唇。

    他們的接吻是條件反射,是本能,就像最常見的應激反應。他吻她,末了親了親她的臉頰、鼻尖和額頭。聶經平站起了身,手指掠過她的鬢角:「我們本來就是不討論這個的關係。」

    她站起身來爆發:「我這麼愛你!你怎麼能不愛我!」

    「對不起,舒雨。」轉過身,聶經平看著她,還是舒緩的、冷靜的,一如既往。就算對著siri咆哮讓它去死,它也絕不會生氣,只會回覆你「對不起,這個我恐怕做不到」或是「我好像不明白」,他說,「我愛你。」

    一開始覺得很方便,後來感覺令人無語,最後是令人吐血三升,恨不得死生不復相見。這是從小到大南舒雨對未婚夫的評價波動。

    時至今日,她已經接受了現實。

    這個男孩,這個男生,這個男人就是這樣。

    婚約不可撤銷,她家和他家短時間內都不可能破產。除了接受,她別無他法。

    轉機來得突兀,仿佛不明飛行物墜落地球,火山爆發,被妻子劈腿、遭公司裁員的持刀行兇犯出沒。車門被打開,南舒雨走下來,總算得以呼吸新鮮空氣。她走在最前面,家門也被打開了,走進去後先脫墨鏡,帽子和外套由其他人幫忙。

    手機在響,被家裡雇的傭人從大衣里取出送過來。她接通,沒有問候就開始倒垃圾,聲帶仿佛撥個沒完的豎琴:「真是太噁心了。你能不能叫人去檢查一下,車裡那是什麼味道?汽油泄漏了嗎?還有拍攝,那個攝影師竟然帶貓過來?我們有答應幫忙伺候貓嗎?帶小孩過來也不行!我不喜歡——」

    她的話被打斷了。

    這是從前很少見的狀況。

    電話那頭是她爺爺的秘書。

    南舒雨自擬美與正義的化身,無所不能,藐視一切,能得她青眼的只有這世界上最好最棒的東西。活在世上二十餘年,她始終是這麼認為的,並且堅信這一定律會有效到人類滅絕。

    「你說什麼?」然而,這一刻,她的聲音里的確充滿了質疑、不安、難以置信、惱羞成怒以及從前聞所未聞的絕望。

    荒謬,他們這是在說什麼呢?這是打錯電話,還是有人犯了羊癲瘋?她怎麼會完全聽不懂。

    對方重複了一遍。

    她沒有掛斷電話,只是眨了眨眼睛,皺著眉反應了一陣。再度貼近手機時,南舒雨問:「我再確認一次,你是在說我不是我父親母親親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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